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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崩潰的大樓在瞬間重建完成,一切都只是辛棠的想象,不對,這不是他的想象,而是,贏歡真的是個喜怒無常的神經病。 嬴歡像個沒事人似的,問道:“不餓嗎?晚上想吃什么?” 辛棠被這一番變故打得措手不及,愣怔地看著嬴歡,好似被奪走了說話的能力,一個音節也無法吐出來。 “既然棠棠沒什么特別想吃的,我就看著做了?!?/br> 說罷,嬴歡挽起袖子,徑直走向了廚房。 辛棠緊繃的身體猛地松懈下來,靠著沙發扶手大口地喘氣,沒一會兒,更加強烈的反胃感涌上來,他匆匆跑到垃圾桶邊,一邊流淚一邊干嘔。 大約是過了半個多小時,辛棠吐了幾口酸水,實在吐不出什么了,才虛弱地窩回沙發上,迷迷糊糊的,也沒覺得躺了多久,嬴歡叫他起來吃飯了。 “我不想吃?!毙撂拈]著眼,低聲拒絕。 “不吃飯的話,身體怎么受得住呢?” “我吃不下?!?/br> “沒關系的,我做了你喜歡的水煮牛rou,起來吃幾口?!?/br> 說著,嬴歡想要把辛棠拉起來。 辛棠甩開他的手,“我說了,我吃不下,你能不能別逼我?” 嬴歡面色平靜,語氣卻無比輕柔地勸慰著:“我也說了,不吃飯的話,身體會受不住的?!?/br> 那樣輕柔的語氣,像是雪一樣輕飄飄地落下,落到哪里,哪里就變得一片冰涼。 辛棠牙根忍不住打顫,看著嬴歡,像是看著什么惡魔。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眼神,”嬴歡索性遮住了辛棠的視線,提議道:“你乖乖吃飯,我就乖乖吃藥好不好?” 頓了頓,他又重復了一遍,“不吃飯,對身體不好?!?/br> 嬴歡乖乖吃藥,那對于辛棠來說,實在是太大的誘惑了。 他依舊相信著,只要嬴歡吃藥,他就會變回以前的樣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即使胃里真的很不舒服,他還是應道:“我吃?!?/br> 辛棠是真沒什么胃口,吃什么都覺得胃里翻滾得厲害,后來,嬴歡也不吃飯了,捧著熱粥把手捂得guntang之后,伸進辛棠的衣服里替他揉肚子。 嬴歡這人,發瘋的時候能讓人崩潰,好的時候……誰也沒辦法不心動。 辛棠最后愣是喝了大半碗粥下去。 嬴歡這才繼續他的晚飯,即使桌上的菜已經有些涼了,他也沒有一句抱怨的話。 如果……他沒有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也從未遇到過辛棠…… 他本該擁有一個人人稱羨的光明的未來。 辛棠幾乎忍不住要落淚,他不敢再想,去到廚房把嬴歡的藥取了出來,又倒了一杯開水在桌上涼著。 嬴歡吃完飯,也沒要辛棠提醒,取出藥擺在一起。 他看了一會兒藥,突然問道:“你知道吃這些藥是什么感覺嗎?” 不等辛棠回答,嬴歡自顧自地解釋道:“像有人在你腦子里上了一把鎖,做什么都覺得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擋在前面,你知道,你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藥物催生出來的,你真正的感受,被鎖起來了?!?/br> “可那種感覺才是對的?!毙撂臎]忍住回了一句。 “可是,感覺哪有什么對錯呢?” 說罷,嬴歡一口將藥全部吞了下去,熟練地喝水幫助吞咽。 這樣的動作他已經做了無數遍,連手腕的軌跡他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從很久之前開始,就是一成不變的、他找到的最舒服的姿勢。 他很清醒,可藥物慢慢發揮作用,他變得有些不清醒了,他感覺到,他的一部分被鎖起來,于是他漸漸不再那么焦躁。 嬴歡搖了搖頭,對著辛棠撒嬌似的說道:“我想睡覺?!?/br> “上樓睡吧?!?/br> “你可以扶我嗎?我好累?!?/br> 辛棠還以為嬴歡永遠也不會感覺累,他看起來總是無比清醒、運籌帷幄,原來,吃藥會讓他這么疲憊。 怪不得,他寧愿半夜獨自下樓吃藥,也不想被看到。 辛棠把嬴歡扶上樓,又提醒他洗漱,廢了一番勁總算把他送到床上去。 不一會兒,嬴歡睡著了。 辛棠卻絲毫沒有困意,他拿起床頭柜上的照片仔細端詳了許久,思緒好像被扯回了那個夏日的晚上—— 嬴歡毫無防護措施地坐在陽臺上,夜晚的風很大,“呼——呼——”的風聲聽起來像是夜晚的嗚咽。 辛棠一步步走向嬴歡,因為害怕驚到嬴歡,他走得很輕。 只剩最后的幾步的距離,他正打算撲過去把嬴歡從窗臺上拉下來,忽然聽到嬴歡說:“我今晚沒吃藥?!?/br> “為什么?”辛棠一邊思考怎么把嬴歡拉回來,一邊敷衍地回答他的問題。 “那些藥物,讓我感覺很糟糕?!?/br> “怎么會糟糕呢?它們會幫你更好地控制情緒?!?/br> “不是控制,棠棠,不是的。我能感覺到,它鎖住了我,但不能改變我,我常常聽到一些很嘈雜的聲音,來自我被鎖住的部分,他們越來越強大,讓我無法入睡,總有一天,鎖會被沖破的?!?/br> “沒關系,可能是你產生了藥物的抗性,明天我們一起去找心理醫生好不好?他會幫你解決的?!?/br> “他幫不了我,只有我能幫我自己?!?/br> 說著,嬴歡竟然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好像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