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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不敢冒冒然出聲去勸眼前的女人。 外面采買的小侍回來了, 輕聲推開門。 木制的老門咿呀的響了一聲,殷繡并沒有抬頭,青燈了殷繡一眼,連忙止住門口的小侍, 起身拽著他的衣袖,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 五月初八,夏至。 那日也是上清境大羅靈寶天尊地誕辰日。大理篤信巫教,并沒有避忌這個日子,因此,月平公主的送親隊伍選在了這一天出城。 云南的雨季,天陰得厲害,三更天剛過,白慶年就起身了。身為迎親使,他幾次要求面見大理王,都不曾得見,后來,甚至連劉憲他都見不到了。 前兩日,他親自去劉憲的小園,誰知道,園中只剩下了看園子的老人,殷繡不知去向,劉憲也一直在大理王庭未歸。后院中的荼蘼花剛剛開過一季,花朵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散了一地。然而小窗幽戶,簾幕重重疊疊地掛著,連博古架上的書,甚至都還有一本是翻開的。 魏釗已經先一步入銅陵關了。這么多日也并沒有消息傳來,是以白慶年如今是兩頭都得不到信息,這讓他對眼前的局勢有些擔憂。三日前,大理王庭終于傳出消息,讓他初八在王庭外迎候公主出宮,在既沒有見到大理王,也沒有見到劉先的情況下,白慶年實在有些不知所錯。 從三更天,一直候到沉時,風逐漸大起來,卻沒有吹散天邊的陰云,紅帳鸞鳥攆上垂墜的珍珠流蘇被風吹得伶仃作響,雖在夏季,身處大理的風天中,白慶年還是覺得冷,他不禁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從隊伍中走出來,走到王庭的大門前。 么前升著篝火,五六十個巫族的女人正繞著火堆跳獻神的舞蹈,每一個人都神色詭異,白慶年有話想問,又開不了口,正在踟躕之間,門突然被打開,里面走出來一個巫族的禮官,白慶年忙上前問道:“王上定下的時辰已經快過了,公主……” 那禮官看了他一眼,“哦,王庭中出了一些事情,煩大人再等等,也就個把時辰了?!?/br> 白慶年側身往門中看了一眼,只見道路兩旁戒備深嚴,“出什么事情了?!?/br> 那人上下打量了白慶年一番。 似乎預想到了他要問這句話一般,低頭笑了笑,“哦,是這樣,徐大人說,告訴大人也無妨,徐大人今日逼你們打陳宮的那位劉知都說出殷繡姑娘的下落,這位劉知都不肯說,結果受了刑,這會……” 他拍了拍自個的膝蓋,“這不,這里斷了?!?/br> “什么!” 白青年聽到這話,忍不住叫出了聲,“你說清楚,什么殷繡姑娘的下落,什么腿斷了?” 那禮官道:“原來大人你還不知道啊。跟著劉先生和徐大人一道入大理的那位姑娘,幾天前從大理逃走了,徐大人和我們王上派人沿著關道一路追找,都沒有找到她的蹤跡,有人說,她已經西邊的山地入四川了。徐大人氣得急,所以……” 說著,他嘆了一口氣,“也是你們難為劉先生強犟,腿都被打斷了,還是不肯說出她的下落。不過,欸,我也想大人替我們解一解,不就是個姑娘嘛,聽說在大陳宮里也沒有名分,充其量就你們大陳皇帝身邊有頭有臉的一個奴婢而已,徐大人為什么要下這么大的力氣來找她?!?/br> 白慶年自然明白徐牧氣急敗壞的原因,殷繡,那可是魏釗和劉憲唯一的軟肋啊。 劉憲為了送她離開,謀劃了一年,不惜一切讓她離開自己身邊,甚至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肯顧了,白慶年心中一陣一陣地發寒。 他的手糾纏在朱紗袍子的袖中,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幾步。不自覺地回想起了先帝在位時的大陳宮,那個立在垂拱殿上著紫衫,攜拂塵的人,那時,他是朝廷所有官員的噩夢,每一個人,只要被他看那么一眼,都周身的骨頭篩上一次,如今,竟然在大理這樣的地方,被人打斷了腿,為了所愛,真的能走到這一步嗎? 在朝廷,在人間相處這么多年,白慶年好像終于實實在在的看懂了他的一生,卻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 “大人,大人……” 那禮官走到他身側喚他,他終于回過神來。忙道:“哦,您問的問題,本官也不了解。既然王庭中有事,本官候著也是應當,只望您一有消息,即時通傳一聲?!?/br> 那人見他躲閃,也不再追問。 “您放心吧,公主已在自己的宮中上妝。不出一個時辰,必從此出?!?/br> “好……好好……” 白慶年強抑著心中噴涌不止的氣息,“我們候著?!?/br> 說完,他大大地喘息了幾口,抬頭看向城門前地那團火堆?;鸲阎械墓庋娌粩嘧兓稳?,宛如一張扭曲的人臉在痛苦的掙扎著,白慶年的臉面被火熏烤著,后被卻冷得又僵又直,他就這樣一半在火焰前,一半在寒風立地等著。 終于,過了午時,王庭的大門重新開啟,風找到了出口,瘋狂地王門后面灌去,火堆上地火焰也一下子全部被吸偏了過去。 白青年抬起頭,洛璽身著大陳的大紅的鸞鳳大袖,一把牡丹團扇擋面,從門后一步一步地走出來,與此同時,從她的背后,從大理王庭的某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傳來一聲遙遠而又凄慘的慘叫之聲。 那個聲音白慶年無比熟悉,以至于聲入耳后,他全身的骨頭都在跟著震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