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頁
在他的立場上,他與周太后之間,其實并沒有什么可以交流的。但是,他不是不明白周太后對他的心,以死相護,就算是死了也要給他的“生”留出余地來,這種情,和殷繡對他的情是不一樣的,但是無論是哪一鐘,都足以令他這個生來孤絕的人痛到難以自拔。 他靠著牢門的柱子緩緩地松滑著坐下來。 蔣寒看著他,一直看到他垂下頭,將頭埋在兩膝之間,既而看到有眼淚垂下,落大地上的草席之上,陡然燙開成一個深褐色的小團。 “劉知都,徐大人其實沒有出城,就在您的在白馬寺的宅子上等著您。刑部這邊,徐大人也都打點好了,劉知都,您如果想清楚了,就跟奴婢走。徐大人說了,第一次,刑部大牢,是他救的您,第二次,還是應該他來救您?!?/br> 劉憲沒有說話。 外面的冷雨嘩啦啦地下著。此時的天空,到是真的漸漸暗了下來。 魏釗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三更了,他到是昨日趕回了宮中,然而卻被進宮面圣的朝臣們按在垂拱殿動彈不得。太后歸天是國喪,宮中卻遲遲沒有消息傳出來,內東門司負責喪儀之事的人也沒有動靜。朝中大臣多有疑問。魏釗此時不知道殷繡昨日是否出宮,也不知道慈安宮究竟如何,但此時此刻,又不得不安撫眾臣,關鍵是楊嗣宜這個人此時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叫人去傳了幾次,都說尋不見人。 因此,天蒙蒙發亮的時候,他終于騰出了一點時辰,將慈安宮的管事內官傳來問話。然而才問了個大概,白慶年撞開垂拱殿的門進來。 “出大事了。官家” 魏釗吐出一口濁氣,揮手示意內官下去,方對白慶年道“說?!薄俺既バ滩靠戳?,劉知都不在牢中,但是,獄卒跟我說了,劉知都昨日不是跟著魏夫人的人走的,而是跟著宮里來的一個內官走的。如今人在哪里,他也不知道?!?/br> 魏釗只覺得心頭血氣上涌。 “這個劉憲,連殷繡的話都聽不進去了嗎” “不是他聽不進去我的話,是我們都被徐牧給算計了?!?/br> 聲音是殷繡的,魏釗抬起頭,只見殷繡渾身濕透地從殿外走進來。身后還跟著程靈。她也顧不得身上的潮,徑直走到魏釗面前。 “我昨日是看著楊嗣宜從慈安宮被拖走的,如今人也許在鄭妃的手中。昨日見到他的時候,楊嗣宜跟我說,鄭妃從慈安宮里,搜出了一封類似血書的白絹,官家,您想想,那封絹上會寫什么東西” 魏釗看了程靈一眼,此時也顧不上問她是怎么出的明仁殿。低頭仔細想了想殷繡的話。白慶年在場,不能明說,但他也全然明白過來,忙道“那張白絹呢” 程靈道“我與殷繡去鄭婉人的宮中查過了,沒有查到,她現在抵死不認有這么一個東西?!?/br> 殷繡接道“我猜想,恐怕是昨夜連夜送出宮去了,官家,那張白絹上寫的東西,是真的,寫白絹的人,恐怕也真的是周太后。只是,我想不明白,我之前去見過周太后,我的話,劉憲的話,她應該是聽進去了的,而且,您不讓人進慈安殿,究竟是誰見過周太后,又和她說過什么,才導致昨夜的事情?!?/br> 魏釗冷道“吳婕妤見過周太后?!?/br> 程靈詫異“吳嫣她怎么會?!?/br> 白慶年把這三個人的話聽了個三分懂,卻有七八分還云里霧里,插不上話,又不好問。正踟躕間,又聽外面的人道“官家,程太師求見?!?/br> “傳他進來?!?/br> 程靈回頭,自己自己的父親從殿外走進來,未著官服,只穿了一身青色的燕居服。須發在雨中被淋得凌亂不堪。父女二人相見,面上都有些錯愕,又彼此皆明白,并不是相問的時候。 程太師走上前去。 “官家,今日的早朝可能要出大事?!?/br> 81.天光見 眾人都向程太師看過去。 此時已近四更天, 雨還未停, 東方的天空陰郁, 與劉憲入朝的那一日極其相似。 “今夜臣的府上收到了這個?!?/br> 程太師一面說, 一面將一張白宣展開,呈于魏釗面前,“臣有一句話要問官家, 這紙上所言, 可是真的”魏釗低頭看去,宣上是周太后寫給劉憲的絕筆之書, 言明其身份,揭露徐淑妃謀害皇嗣的罪行, 甚至寫他為隱瞞事實, 殺太后,弒骨rou之事。 程太師拖著宣紙的手有些發抖, 額前滲出豆大的汗珠, 身為一個歷經三朝的老臣, 天下文官抬頭仰仗的精神領袖, 他生怕會魏釗會承認,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自己用心輔佐的是這樣的一個君王, 自己還有沒有臉面立在大陳的朝堂上。 魏釗面對著殿內的這些人, 抬起雙手示意他們都暫且止聲, 回身走到書案后坐下, 迅速在腦中權衡了一番當下的境況。程太師的府上收到這張信文, 也就代表,梁太尉,胡相這些人,此時手中也握著同樣的信文,徐牧最惡毒的招數,終于還是使出來了。 白慶年湊過去將那信文看了一遍,背脊一陣一陣地發寒,“今日的早朝官家” 話未說完,程太師一把捏緊了手,手背上青筋凸暴。 “官家您說句話,這信文,究竟是不是真的” 一面說,他一面踉蹌著向前走了幾步,程靈伸手過去扶他,卻也被程太師用力甩開了。魏釗仍舊沒有說話,他坐在案后,雙手交握在一起。就此時的情況而言,今日的早朝是不能避的,一旦避了,很有可能就會變成徐牧授意梁太師廢帝的場面。齒縫里透過冰冷的風,魏釗內心攪纏,這一會回,好像真的到絕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