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收了錢，沒有多問，又是一腳油門繼續開車，繞著莫斯科主城區走走停停，最后繞到了郊區。

    直到身后的道路空空蕩蕩，一輛尾隨的車都沒有時，方寒盡才報出酒店的地址。

    大約一個小時后，他們終于下了車。

    酒店大堂里，一行人與他們擦身而過，個個都是冷白皮、高鼻梁的陌生面孔。聞雪長吁一口氣，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回房間躺了會兒后，她決定下午跟方寒盡一起去醫院。

    一個人待在酒店，容易胡思亂想。門外有一點動靜，她就會疑神疑鬼，精神高度戒備，這樣下去她遲早要崩潰。

    至少，跟方寒盡在一起，她是絕對安全的——這是他的承諾，她愿意相信。

    這世上，如果只剩下一個人值得信任，那就是他了。

    —

    莫斯科醫科大學離酒店不遠，約莫半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

    他們從正門進去，道路兩旁高大的喬木只剩下枯枝，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雪覆在枝頭，不時簌簌地落下。

    走到底便是學校的主教學樓，這棟建于上世紀初的大樓在戰火中幸存了下來，一走進去，便能感受到一種歷史的厚重感和學術的莊嚴肅穆。

    電梯直上九樓，走廊盡頭已經有人在等候了。

    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她主動迎上來，與方寒盡握了握手，笑道：“學長，好久不見?！?/br>
    方寒盡微笑望著她，“這次真是麻煩你了?！?/br>
    頓了頓，他轉頭看向聞雪，跟她介紹道：“這是陳佳禾，是我低一年級的學妹，現在在莫斯科留學。這次是她幫忙，才能順利約到洛維科夫教授?！?/br>
    聞雪靦腆地笑了下，與她握了握手，做了個自我介紹。

    陳佳禾細眉亮眼，留著齊耳的短發，清秀中透著一股干練。她跟聞雪微笑著點點頭，又蹲下身，跟方春生打了個招呼。

    簡單的寒暄過后，她提醒方寒盡：”洛維科夫教授就在辦公室，我帶你們進去?！?/br>
    推門進去，是一間等候室，正對門的辦公桌后坐了一位中年女性。陳佳禾走過去，跟她交談了幾句，女人起身，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方寒盡回過頭，對聞雪說：“我帶春生進去，可能要一兩個小時。你就在這里等我，別亂跑?！?/br>
    “嗯，放心吧?！?/br>
    辦公室的門開了又合，方寒盡幾個人進去后，沒過多久，陳佳禾就出來了。

    靠墻的位置有一排座椅，聞雪就坐在那兒，不玩手機，也不睡覺，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等待著。

    陳佳禾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兩人輕聲聊了起來。

    聞雪問：“這個什么洛、洛維科夫教授，是不是很有名??？”

    陳佳禾笑了下，“他是兒童遺傳學的專家，專門研究唐氏綜合癥的診斷與治療，確實挺有名的?！?/br>
    聽她這么一說，聞雪心里燃起了希望：“那這個病，能根治嗎？”

    陳佳禾搖搖頭，“這是基因決定的，治不好，只能通過后期的治療、教育和訓練，讓這些孩子盡量……活得像個正常人吧?！?/br>
    聞雪一時默然。

    陳佳禾繼續說：“所以，我挺佩服學長的，這么多年，挺不容易的?！?/br>
    聞雪忍不住問：“你跟他關系好嗎？”

    陳佳禾失笑，“讀大學的時候，我們一起上過俄語選修課，僅此而已。我都沒和他說過幾句話。這次，還是他以前的老師托人聯系到我，我又通過我現在的導師，找了幾層關系，才約到了洛維科夫教授?！?/br>
    彎彎繞繞的好復雜，聞雪只聽懂了一件事：陳佳禾跟方寒盡并不熟。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事呢？”

    陳佳禾淡淡一笑，回憶道：“那時候，方學長在我們學校還挺出名的，算是個風云人物吧，長得又高又帥，籃球打得也好，聽說家境也不錯，結果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們都挺為他惋惜的?！?/br>
    每次回憶起來，總是不可避免地要觸碰那些傷心的往事。

    聞雪不愿再一次掀開方寒盡的傷疤。

    雖然他聽不到，但是她會心疼，會抱怨天道不公，恨不得回到過去，抱抱那個孤立無援的男孩。

    沉默了會兒，聞雪生硬地岔開了話題：“對了，你在莫斯科留學，俄語應該很好吧？”

    陳佳禾不明所以：“……還不錯吧?！?/br>
    “有個詞，我只知道發音?！甭勓┗貞浿翘煸诔鲎廛嚿下牭降膶υ?，鸚鵡學舌般模仿著方寒盡的口音，“巴德魯嘎——”

    “巴德魯嘎？”陳佳禾重復了一遍，發音明顯地道多了。

    “對。是什么意思??？”

    陳佳禾笑了笑，說：“女朋友?！?/br>
    聞雪頓時愣住。

    過了會兒，她又想起另外一句：“阿娜媽呀巴德魯嘎，是什么意思??？”

    陳佳禾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如果發音沒錯的話，意思應該是，她是我的女朋友?！?/br>
    聞雪：“……”

    她只知道，那天方寒盡在出租車上說的話，肯定是在蒙她，卻不知道他的臉皮已經厚到這種程度了。

    聞雪氣得咬牙，決定等他一出來，就給他一個爆栗。

    陳佳禾好奇地問：“你是學長的女朋友嗎？”

    “不是?！甭勓┠樢粺?，趕緊搖頭。

    雖然吻也接了，胸也摸了，距離最后一步，只差一個恰當的時機，但是，她還沒答應呢。不能讓他這么輕易就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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