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與荊棘 第18節
可它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會刺耳的尖叫著。 第15章 chapter 14 他有很多蘋果,…… 太吵了。 真的太吵了。 知了的尖叫一聲蓋過一聲, 好像它們不是趴在樹上,而是貼著人的耳朵邊上拼命吶喊,恨不得把鼓膜震碎才罷休。 可明明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 廖維鳴從夢里驚醒, 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他朝右邊伸手, 確認溫夢在他身邊睡著。這才冷靜下來, 沉重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復。 此時臥室是靜謐的,旖旎未消。月亮爬上來, 透過窗簾縫隙照在椅背上。男人的襯衫和女人的真絲裙凌亂的交疊在一起,一點曖昧的暖。 廖維鳴下床的動作拿得很輕, 生怕驚動枕頭另一邊的人。 他走到落地窗邊, 認真檢查了一下。 窗戶是關好的, 塑封性絕佳,連三環的車水馬龍聲都透不進一點來,更別提幾只蟲子叫了。況且這間為結婚準備的公寓在市中心38樓, 樹根本長不了這么高, 又怎么可能聽的到蟬鳴聲。 但廖維鳴確實是聽見了。 “知了——知了——” 嘹亮、刺耳, 不斷回響, 如同重新走進2010年的那個夜里。 隔了太久, 記憶應該變得模糊不清才對??捎行┢稳缤恍〉犊踢^, 留下深且密的溝壑, 再也忘不掉了。 ——那天的東來順飯店外,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驚醒了溫夢。 她回過神,推開了廖維鳴,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匆匆的點亮了屏幕。在發現是李彥諾的來電之后,她舉起手機, 顫抖著回撥。 對方很快接了起來。 那句“喂”隔著太平洋和15個小時的時差響起,溫夢臉上露出快要哭出來的神情。她一邊對著聽筒講話,一邊下意識往前走去。背影漸行漸遠,好像要徹底從廖維鳴的世界離開一樣。 而廖維鳴被獨自留在樹下,站在凝聚成團的空氣里。酒意上涌,柳樹葉被曬得打卷,和尖銳的蟬鳴一起剝奪了最后一點氧。叫人干渴、窒息。 哪怕此時是在38樓的嶄新公寓,哪怕此時溫夢就在不遠處的床上沉睡著,那種干澀的觀感還是逼真到難以置信。 廖維鳴喉結滑動了下,不敢再回憶了。他走了幾步,繞過落地窗,推開了臥室通往陽臺的門,渴望新鮮的空氣。 國貿的夜景總是很美。 陽臺下面是京城繁華的燈火,星星點點,懸浮在晚風里。不遠處cbd大樓閃過彩色飄帶,暈出些玫瑰色的光景。 房子選的貴,地點就好。 新建成的小區緊鄰兩條地鐵線,哪怕遇到車輛限行的時候,出行也很方便。除開這些,當初廖維鳴看上這處房子,還有一點考慮。這里比別墅更靠近商業區,距離溫夢的單位走路過去才20分鐘。不用趕北京的早晚高峰,簡直是所有通勤人的終極夢想了。 不過在選定這處公寓時,溫夢是極力反對的:“還是找個四環外的地方吧,我早上坐公交車就行。也別買這么大的,這樣還貸的壓力能小一點。我到年底估計能存個6萬……” 她有她的考量,不想欠廖維鳴太多。 廖維鳴打斷她,若無其事的聳聳肩:“不用你給,也不用貸款。你還不知道嗎?我有錢?!?/br> 這么一番自吹自擂下來,溫夢有點被逗樂了,忍不住吐槽他兩句:“你這也太凡爾賽了。還能這么直接夸自己,是不是看不起勞動人民?” 不是看不起勞動人民,也不是吹牛皮。 是除了錢,廖維鳴有時候覺得自己什么也沒有,什么也給不了溫夢。當然他還有愛——多到讓人沉溺的愛。 但那不是溫夢想要的。 就好像他有很多很多蘋果,可她只想要一顆梨。 能怎么辦呢。 該怎么辦呢。 廖維鳴倚住陽臺的欄桿,眺望夜景的同時,突然有了點想要抽煙的沖動。他摸了摸睡衣褲兜,發現里面是空的,這才想起最后一支剛才也被溫夢碾滅,扔進了垃圾桶。 夜里風緊,站了不多久,睡衣就被寒意打透?;氐酱策吷蠒r,溫夢像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涼氣,不安的動了動。臉皺起來,夢里也在發愁。 廖維鳴想伸手撫平她眉間的褶皺,又怕會吵醒她,最后還是默默躺下了。 屋里若有若無的浮著香水味,百合燒盡,灰燼里點點星火。 *** 那一晚溫夢過得不大踏實。 她被沉甸甸的回憶墜著,熬到后半夜才勉強迷糊著。等真入睡之后,大腦又異??簥^,開始做夢。 天上游動來巨大的鯨魚,張嘴吐出一個白胡子老頭。他舉起兩只手,問她掉的是金斧頭還是銀斧頭。 “都不是?!睖貕裘悦院恼f。按童話里的說法,她掉的應該是鐵斧頭。 誠實的人會有禮物。 隔天起來,溫夢對著洗漱臺上的鏡子照了一下,發現自己成功收獲了一對黑眼圈。 情況之慘烈,要是被廖維鳴看見,估計要大笑著說上一句:“喲,咱們家里什么時候養起熊貓了?” 但對方一大早就走了,只留下一條微信:【有個客人來畫室,我先過去了?!?/br> 只要默契的避開彼此,誰也不談昨晚的那場同學聚會,就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成年人有時候比少年更像鴕鳥,活得越久,越害怕失去穩定的生活。 而微信上緊挨著廖維鳴的,是同事小常發來的消息。 【夢姐,劉主任說上面剛剛把選題批了,問你能不能來一趟單位,開個會?!?/br> 大學畢業之后,溫夢進了一家老牌媒體。從社會熱點到人物專訪,一連五年勤勤懇懇下來,內容做得扎實,職稱也上去了,基本連年評優。 唯一不大好的,就是工作時間不太固定。經常要出差,時不時還要加加班。 比如眼下這個周末。 【沒問題,我一會兒就到,20分鐘?!繙貕艨焖倩貜秃眯〕?,把最后一口面包塞進嘴里,起身就準備往外走。 臨到玄關的時候,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轉回洗手間,在黑眼圈底下拼命涂了好幾層遮瑕,這才出門了。 *** 新文媒占了整個國貿文創大樓的三層。設計走的極簡風,工位都是敞開式的。一眼望過去,電腦前面坐滿了加班加點工作的人。 自動玻璃大門在溫夢眼前滑開,她前腳踏進去,后腳就聽見有人喊她。 “夢姐,你來了?”小常抬頭,把椅子滑了過來,熱情的沖她打了個招呼。 小常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格子襯衫牛仔褲,做事還像個大學生。他大學一畢業就在溫夢手底下做實習,轉正之后又跟著她做內容,所以對溫夢很有點孩子氣的忠心耿耿。 溫夢點了下頭,把包放下,往領導的位置上看過去:“劉主任呢,不是說要開會嗎?” “已經在會議室了。今天不光咱們,還有其他組的,說是要做專題?!?/br> 會議室里確實人很多。 溫夢撿了張椅子坐下,發現桌上已經擺了些紙質材料。隨手翻了一下,是關于這次專題的人物。 是一位叫王寧德的旅美畫家。 生于1937年,卒于2006。2003年遷居洛杉磯,也是從那年開始,接連創作了十數幅畫作。 “他就是《春潮》的創作者,那副畫大家應該都清楚吧?就是去年在香港拍出880萬天價的那幅。最近嘉城秋拍要上他的另外一幅作品《夏歸》,在北京做預展。所以咱們要做一個系列專題,配合宣傳一下?!?/br> 任務交代完畢,劉主任清了清嗓子:“針對這件事,我簡單強調幾點?!?/br> 會議室里的人對視了一下,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同一個信息:救救我。 老劉這人不壞,就是啰嗦。如果不是科技水平達不到,溫夢真的要懷疑他是不是政治課馬老師的克隆。 果然。 “首先呢,王寧德這個畫家雖然之前很多媒體都報道過,但都流于表面,做得不夠深刻。我認為他和其他人不大一樣,因為他的創作高峰不在壯年,而是在去世前,也就是他去美國之后的三年。這是為什么呢?要我看,這個部分明顯就很值得深挖嘛。其次呢……” 什么事一讓老劉講起來,就有些沒完沒了的。 嗡。 恰逢此時,溫夢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四周目光投過來,她連忙調成靜音:“不好意思?!?/br> 話音剛落,有人生怕大好的機會溜走,沖她擠了擠眼睛:“溫主編,是不是有客戶找你?是的話快過去吧,別耽誤事?!?/br> 溫夢還沒張嘴,又有人補上一句:“對的,我看大家也都聽明白要干什么了,不如今天就先到這吧?” “就是就是。劉主任您也辛苦了。說了這么多話,快喝口水,潤潤嗓子?!?/br>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稀稀落落的掌聲和贊同聲。老劉被架在高位上,憋了半天,吐出兩個字:“散會?!?/br> 推椅子的聲音呼啦啦的響起來,一群人迫不及待的撤退。經過溫夢身邊時,一個接一個的給出了“謝謝你”的眼神。 溫夢簡直哭笑不得起來,這都是些什么事。 她收拾好材料,一手拿著文件夾,另外一只手解鎖了手機。在往工位走的路上,隨意看了一眼屏幕。 等把一連串消息讀完之后,她臉上的笑容凝固,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下,人也愣住了。 因為剛剛的微信提醒,全部來自一個新建的小群。 群名簡明扼要:【北京小聚】 第16章 chapter 15 【一更】吻…… 屏幕閃爍, 三分鐘前。 —您已被邀請加入“北京小聚”群— 曲哲:【同志們,特大喜訊!】 喬婕:【?】 曲哲:【彥諾說他回國的時間提前了一點,下周三的飛機, 所以我火速拉了個群?!?/br> 幾秒之后:【哇?。?!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