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與嬌嬌 第100節
高媖淡淡說罷,抬腳往里走。 走的路上,太子扯了扯母親的手,似乎不大愿意。 前些天,他只不過說了句貴妃是壞女人,皇叔就呵斥了他,他只覺皇叔偏心,不太想看到人。 高媖停下來,低頭看了兒子一眼,輕輕柔柔幾個字。 “你乖,你皇叔最疼的是你?!?/br> 不會再有別人。 進到里屋,就見皇帝坐在床邊,一只手握在嘴邊,還在輕咳,瞧見母子倆來了,目光仍是淡淡。 高媖將兒子推到前頭:“快給你叔父問安?!?/br> 那聲叔極輕,后頭的父卻咬得很重。 皇帝掀了下眼皮,看向從他進宮到如今,變了許多,又好似從未變過的女人。 依然是記憶里處處得體,樣樣不錯,令人稱道的名媛貴女。 可惜,處處得體,處處尋不到錯,卻也處處叫人心涼。 皇帝壓抑著喉頭的癢意,將太子招到跟前,見他仍是噘著嘴,不高興的樣子,不由沉聲道:“你是儲君,背后道女子不是,與外頭那些多舌的婦人又有何區別?!?/br> 聽到這話,太子亦是不平:“那女人害了皇祖母,所有人都說壞,又不是侄兒一人這般?!?/br> “你又怎知真兇就真的是她?她有那么蠢,當著所有人的面獻上鴆酒,堂堂貴妃,何等的榮耀,后宮第一人,是嫌日子不好過,非要自己找死?” 皇帝疾言厲色地訓導太子,高媖一旁聽著,不作聲。 太子被說得低下頭,皇帝抬眼看向默默不語的女人。 “你問問你母后,朕說得對不對?” 高媖從善如流:“皇上所言,極對?!?/br> 聞言,皇帝并未開懷,只是笑了下,那笑也未達眼底。 皇帝又摸了摸兒子腦袋,眼神復雜,輕輕一聲嘆道:“這皇位,并不是你有這個身份才能坐穩,到底,還是看人,若不能明辨是非,知人善用,便是坐上去了,也不可能長久?!?/br> 高媖平靜的面容終于有了波動,她直直看著男人,到這一刻,倒是看不懂他了。 “允兒,你先出去,母后有話和你叔父談?!?/br> 看著孩子出屋,高媖把門帶上,走回到床邊,看著男人問:“皇上是何意?” 男人不慍不火:“朕能有何意,總歸是希望孩子好,別走岔了路?!?/br> “他是儲君,怎么會走岔?!?/br> 除非,不是了。 可除了允兒,皇帝已經沒有別的子嗣了。 思及此,高媖又道:“幽州那邊,不能再縱容了,請皇上定奪,也是為了社稷?!?/br> 這兩年,她派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潛入幽州,試圖查到周家人的行蹤,可那些人無一例外,不是失蹤,就是在失蹤的路上,連唯一一封成功送至京城的密信,也因染了不少血跡,血跡凝固后變得暗黑黏膩,而看不清信上的字了。 “懷家狼子野心,萬一與那位勾連,那么江山危矣?!?/br> “什么叫危?”男人一聲笑起,“就算真有這回事又如何,本來就是人家的東西,要回也是正常?!?/br> 高媖怔怔望著男人,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皇位不是物件,龍椅就一把,全天下獨一無二,誰坐上了,就是誰的,何來要回的說法。 “皇上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男人濃眉一挑,反問:“皇后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高媖沉默了半晌,才道:“臣妾所作,都是為了皇上,和我們的孩子?!?/br> 男人聞言,只恩了聲,再無別話。 到底為了誰,日后自見分曉。 “皇上,幽州不可不管?!?/br> 折子已經上了不知道多回,皇帝卻始終留中不發,使得他們想出兵,卻師出無名。 男人聽膩了這些,不耐煩打斷:“朕已經如你們的意,各地官員換了多少,還要如何?懷謙治理幽州井井有條,政績斐然,每年上繳的稅收位列各州縣前頭,一分一毫都未少,無一樣錯處可追究,這樣的臣子,朕不僅不能罰,還得賞?!?/br> 男人是在民間長大的,家里也曾被繁重的苛捐雜稅壓得透不過氣,對貪官污吏深惡痛絕,同樣,清廉公正的好官,更該保護好。 “可是懷家---” “不必再多言,有朕在的一天,懷家,不準動?!?/br> 高媖面色沉沉地出宮,隔日,召父親進宮一見,與他說了皇帝的態度。 高弼聽后亦是嘆氣:“到底是在外頭長大的,未經歷過奪嫡的殘酷,心存善念,難堪大任?!?/br> “幽州,真就不管了?” 那個男人必然就在幽州,不然,幽州不可能形如鐵桶般,派出多少人過去,不僅查不到有用的消息,至今都沒一個人活著回來。 高弼瞇著眼,捋須沉思了許久,才道:“那就只能找別的法子了?!?/br> 半個月后,懷謙收到來自朝廷下達的命令,據線人來報,幽州城內藏有叛黨,責懷謙在一個月內將叛黨緝拿,并押往京城,否則,以瀆職之罪處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睉阎t將公文一扔,不予理會。 幕僚在一旁憂道:“這回有了正式的名目,若我們不能在一個月內交人,最輕的是丟官,嚴重的話就怕朝廷派兵前來鎮壓?!?/br> 對外以平叛為由,師出有名,旁人又能說得了什么。 懷謙在桌前枯坐了許久,終于動了動,卻是出門,去往周家。 這時候周父早已回了哀嶗山,懷謙也沒了避忌。 他來的也巧,周謖剛好在家,手頭也拿著一本從汴州府衙繳獲的公文。 懷謙接過公文,打開細看,面色愈發凝重。 朝廷果然是想置他于死地,竟然讓汴州加派兵馬,cao練兵士,隨時準備攻打幽州。 想他懷謙一心為國,殫精竭慮,逢災逢難,出錢出力最多的也是他,可到如今,沒討到半年好,反而被朝廷視為眼中釘rou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懷謙一聲笑起,種種苦澀,只有自己體會了。 “道不同罷了,不必介懷?!敝苤q難得說句安慰人的話。 他身為皇帝,還不是照樣被那些兩面三刀的宗親排擠,他有說什么沒。 不必說,直接把他們打哭就是了。 第109章 . 雙生 眉眼像你呢 周家一對雙生子出生在春暖花開的季節, 在鳥語花香下,扯開了注定不平凡的第一聲啼哭。 產房門外,周父抱著渾身熱烘烘的孫子,心里喜滋滋。 “阿謖, 快來, 這小子眉眼像你呢?!?/br> 剛出來的小兒, 眉毛都沒長,瞇瞇眼兒, 哪里能看出像不像的。 都是自家人看自家孩子,怎么都好看。 周二妹倒是清醒人,看了眼這時候實在不太好看的外甥, 撇嘴:“別喊了,人都已經進去了?!?/br> 別人家是有兒子,忘了娘,她這姐夫反的,看了一眼兒子就把女兒抱過來, 一起進屋找孩兒娘去了。 害得她想看看最稀罕的外甥女都瞧不著。 小饅頭也被關在了門外, 只能跳起來看弟弟, 周父彎腰,把襁褓往下, 讓大孫子瞧個清楚。 瞧是瞧清楚了, 可看著小小娃皺巴巴猴屁股似的紅臉,小饅頭卻是撇嘴道:“弟弟真丑?!?/br> 周父樂呵呵:“你剛出來也長這樣,可不能笑弟弟,再大點,就好看了?!?/br> “再大點,是多大?”小饅頭數著日子等。 “過幾天, 就比現在好看了?!敝芨缚磳O子,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好看的。 “不惑,不惑,快出來,我們讓你當大將軍,可威風了?!毙○z頭是這里的孩子王,無論大的小的都愛找他玩,看他耍著木刀虎虎生威,羨慕得不得了,都要跟他學耍刀,除壞人,當大俠。 周二妹趕緊把外甥摁?。骸靶∽硬粶首?,你娘還沒叫你呢,meimei不想看了?” 想,當然想。 周不惑看看扒在門口眼巴巴望著他的小跟班們,又轉頭望望緊閉的房門,內心經歷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朝著小跟班們揮揮手:“今日忙,不去了,你們自己玩?!?/br> “那明日呢?”高高矮矮的蘿卜頭們可憐巴巴瞅著。 周不惑不耐煩擺擺小手:“再說,走走走,別擋我家的門了?!?/br> 周二妹一旁瞧著,輕笑了聲,拍拍半大小孩的腦袋:“個子還沒蹦高,就真有點大將軍的氣派了?!?/br> 周不惑紅著臉打掉小姨的手,瞪了她一眼:“總要長的,祖父說我再過兩三年就能長得跟姨一樣高了?!?/br> 因著爹娘都是高個子,周不惑個頭確實比同齡人高出一截,但過個兩三年也還沒到十年,要長到他小姨這么高,夠勉強。 偏偏小子沒多大,自尊心倒是比誰都大,周二妹呵了一聲,正要開口訓訓狂妄的小子,忽而有人一聲喊:“二姑爺回來了?!?/br> 周二妹臉色一變,換上欣喜的表情,提著裙擺往門口跑。 周父瞧見了,又忍不住擔心地喚:“你慢點?!?/br> 才查出有孕不過三個月,正該當心的時候。 老九這一回,也是帶著任務,與周二妹說了說近日的事,便道,過幾日他又要走,隨南凌夜去一趟南越。 周二妹聽后,也沒抱怨,只道他自己在外多當心。 大姐才生產,姐夫必是走不開的。 周卓管著汴州,時而還要回來幽州盯著,游起在冀州那邊謀劃策反,常順負責山寨事務,常安更是四處奔波,連縱合橫。老九身為周謖連襟,關系更親近些,這時候更要站出來,不然將來論功行賞,又哪來的功名。 畢竟,周謖可不是任人唯親的庸主。 老九對妻亦是分外感激,她孕期,自己也沒能多出時間陪著,不過,老九發誓,在她生孩子前他必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