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與嬌嬌 第60節
見周窈一副認真聆聽的恭順樣子,涂夫人甚是熨帖,一時興起就道:“過兩日,尚書夫人在慶園舉辦茶話會,我有幸得了帖子,可以再帶一人,我看你投緣,不如隨我同往,開開眼界?!?/br> 第63章 . 這那 偏要惦記別家碗里的 周窈在這京中尚屬生客, 目前有交往的只有涂夫人,涂夫人一番好意,也是為了她著想,周窈極為誠摯地表達感激之情, 但話語一轉, 又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這世間的女子, 養在閨中,聽從父親的話, 出嫁了就要從夫。夫婿出門前特意叮囑,叫她不能去得太遠,同街坊打打交道就可, 去遠了,沒規沒矩地得罪了貴人不自知,還連累旁人。 涂夫人一聽連累旁人,心頭有被觸動到。達官貴人家的確實規矩多,這小婦和自己投緣, 不表示就能入貴人的眼, 自己貿然相邀, 確實不太理智。 幸好,這小婦自己推了, 不然涂夫人想要反悔, 還真不知如何開口。 “也是,你初來乍到,還是先熟悉熟悉周遭環境,等摸熟了門路,我再帶你見見世面?!?/br> 話說到這,涂夫人瞧著女子泛黃的皮膚, 又是一陣遺憾,這樣的皮膚一看就不是富貴人家出來的,自己帶著她,少不了還要花心思多提攜。 “我這里有多的養顏膏,你拿回去,每日多擦幾次,也可找個懂得調養氣色的郎中看看,開些益氣補血的方子,把身子養一養,看能不能將這膚色調好?!?/br> 涂夫人對周窈當真是關照有加了,周窈面露感激地朝涂夫人笑了笑:“謝謝夫人好意,我回去后一定好好用?!?/br> 周窈心里想的卻是,看來那藥水要適當減減量了,她可不想被當做面黃肌瘦的難民看待。 二人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直到這日頭眼看著往西邊落下一半,周窈已在涂家待了大半日,不便再留,適時地提出離開,下回做好了點心再來拜訪。 涂夫人也有別的事要處理,說了幾句禮別的客氣話就叫婆子把客人送到門口。 周窈到大門處時,就見管事殷勤備至地迎著一個男人入府。那男人身量頗高,深紫色錦袍扣上碧玉腰封,更顯猿臂蜂腰,風姿特秀,無形之中散發一股令人心折的華貴之氣,直把一旁的小丫鬟迷得含羞帶怯,默默低下了頭。 見慣了周謖那等極貴之人,周窈必是不可能心折的,即便有情緒,也更多的是驚訝。 周窈以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再看過去,還是那人,錯不了。 南凌夜何等敏銳,察覺有人不加掩飾地在看自己,亦是一眼掃過,與一名膚色暗黃的女子視線對個正著。 那女子見自己瞥向她,目光一轉,提起裙擺徑直走自己的路。 卻不想,南凌夜盯著女子從自己身旁走過的背影出了神,直至人已經跨過門檻,消失在路邊,仍是久久不能回神。 管事見南凌夜被一個中人之姿的小婦迷住,不由詫異,府內多少膚白貌美的丫鬟,這位世子爺一個都瞧不上,原來是喜好跟常人不大一樣。 看來,有必要跟老爺提一提,想要討好這位眼光獨特的貴人,必須投其所好。 仍在沉思中的南凌夜拉住往前走的管事問:“方才那位姑娘,是何來歷?” 乖乖,還真是瞧上了。 管事一度無語,好半晌才道:“世子,那位已經不是姑娘了,而是新搬來的周家夫人,這里不比南越,您可不能因為人家生得年輕而亂叫,于您于那位夫人都不合適呢?!?/br> 這已經算是說得委婉了,換個身份不顯的,管事定要指著鼻子罵了,自己鍋里的不香,偏要惦記別家碗里的。 聽到這話,南凌夜再次陷入恍惚之中,怔怔自語:“她果真是嫁了?” 嫁了,也在情理之中。 大昭不比南越民風開化,一男一女攜同而行,總歸要過了明路才成。 剛想問那位夫人為何要把自己白玉的面頰涂得暗黃無光,可轉念一想,那樣的美人,不遮了真容,又如何在外面走動。 這京中不缺美人,更不缺仗勢欺人的好色之徒,女子故意扮丑,不失為保命的明智之舉。 這樣想過以后,南凌夜心頭除了絲絲遺憾,更多的是對女子的欣賞。 與涂老爺聊過南越的米油生意后,離開之前,南凌夜又特意找管家打聽小婦的住處,管家不太想說,面露難色。 “你把本世子想成什么人了,我與周大官人本就識得,所以見到周娘子才覺面善,我想拜訪的是周大官人,快快收起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齷齪心思?!?/br> 南凌夜一通慷慨激昂的數落之下,沒理的變成管事了,他摸摸鼻頭,訕訕一笑:“是小的狹隘了,周家離這不遠,世子走幾步就到了?!?/br> 最終,南凌夜也只是問問,并沒有找過去,而是抓緊回到自己在京中的落腳處,看看被他鎖在屋內的玉想容有沒有亂跑。 南凌夜事先有捎信給梁瞻,告知玉想容也在京中,若可以,叫梁家派人送玉想容回南越,或者把她帶到梁家暫住也可。 總之,這個一路緊纏著他的燙手山芋,他實在是想甩開了。 梁瞻收到信后并未急著回復,此時的梁府正陷入梁實疑似失蹤的混亂中,實在無暇再去顧及一個遠道而來的小表妹了。 說來,真正跟玉想容親的也就梁瞻,可也只是同一個外祖父,而外祖母各有其人。 梁瞻如今更在意的是梁實的死活,畢竟好巧不巧,偏他來京沒兩天,梁實就不見了。 之前送柴火的老翁,梁瞻不是沒有懷疑,可查來查去,那老翁在京中久居數十年,身家清白,并無疑點,只能作罷。 “堂伯莫慌,興許堂兄辦的事更復雜,去的地方更遠,在路上耽擱了,我已經同五城兵馬司的人打過招呼了,他們要是有見過堂兄,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br> “阿實若真是奉皇命,外出辦差,他們也未必知曉,倒不如進宮,直接求問皇上?!?/br> 梁文遠心急如焚,說罷就要換上朝服,進宮面圣,梁瞻忙表示:“堂伯且等等,小侄準備準備,與堂伯您一同前往?!?/br> 然而,等到進了宮,二人急巴巴候在殿外,站得身軟腿麻,卻只等來這么一句:“圣上正在休養,歇得早,這時候是不見朝臣的,明日早些來?!?/br> 不想白跑一趟的梁文遠只能求見太后,太后對待這位嫡兄素來親厚,聽聞人來了,忙把人召到自己宮內,好吃好喝地招待。 “皇上不見兄長?”太后有點不信。 自覺委屈的梁文遠大口飲下大半杯茶后,緩過了勁,輕嘆一聲:“如果是我梁家做錯了什么不自知,還請太后明示,實兒一心為主,從不敢懈怠,皇上要他往南,他就是撞死在南墻上也不可能回頭,如今莫說是三天不見蹤影,便是三年,三十年,也是我兒該受的?!?/br> “實兒不見了?”太后總算聽出兄長話里的重點了,心里頭也不那么得勁,反問道:“皇上近幾日并沒怎么私召實兒議事,兄長就能肯定,實兒是為皇上辦差而不見的?!?/br> 太后這么一問,把梁文遠問住了。 坐在一邊的梁瞻輩分小,身份低,不方便插嘴,但見梁文遠看向他,只能硬著頭皮道:“如果不是聽從皇上派遣出外辦差,那就更不妙了,失蹤的可能更大,超過兩天就需報官了?!?/br> “不能報官?!碧螽敿捶駴Q。 太后的親侄兒在京中失蹤,打的是梁家人的臉,更是她的。 “不報官,我們這邊又查不到,再拖下去,太后是想看著實兒死嗎?”梁文遠就這一個有出息的嫡子,偏偏這個出了事,急得嘴巴都要起泡了。 “兄長先回去,再等等,哀家問問皇上,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線索來?!碧蟀矒崃诵珠L,將他親迎到殿外,再轉身,嘴角的笑意斂去,頃刻間,面色沉沉。 太極殿的火勢雖說控制了下來,但房屋也燒毀泰半,光是修繕都要花不少時日,為了躲清靜,皇帝干脆就在鐘粹宮住下。這里離后宮遠,就連太后想來一趟,也要繞過不少的路。 皇城大大小小上百個宮殿里,太后最不愛來的就是鐘粹宮,可為了梁家,也為探皇帝口風,她又不得不來。 皇帝能拒見梁家舅舅,但推不掉太后,尤其太后又是個莽性子,宮人尚在通傳,她已經先行一步跨入殿內,人還未到,聲先聞。 “皇上身體調養得如何了?竟是見一見親舅舅都不能?” 話里已有些埋怨的意味,太后想到皇后暈倒的消息一傳出,皇帝被人抬著都要見上一面,然而輪到梁家就是另一個態度。 太后并不指望皇帝同等對待兩家人,但這差別,也未免太大,叫人沒法不寒心。 “朕不見,太后見了,不也一樣?”持著朱筆快速批閱奏折的男人頭也不抬,仿若不經意的一句,細究之下,卻又別有深意。 這時候,太后又靈醒了,迅速反應道:“自然不一樣,皇帝乃這天下之主,真有十萬火急之事,首先就該上達天聽?!?/br> 御桌這邊,傳來男人低醇微潤的輕聲笑。 “那么,太后說說,梁公特意進宮,是有何十萬火急之事?” 這一笑,很淡,如煙如霧瞬間飄散無蹤,然而聽到太后耳中,卻是心頭一顫,說不出的滋味。 “皇后是不是又跟皇上說了什么?”太后這時也顧不上梁實了,想到久懸的心事,趁熱打鐵道,“我那堂妹的女兒,南越玉家嫡女已到京中,還有皇后的堂妹,既然同出一脈,性情品貌必不會比皇后差。我看也不用準備年后大選了,省得看花眼,反而更看不中,不如就將這二女召進宮,全當紅袖添香,給皇帝作伴解悶?!?/br> 只要太后還活著,就不可能坐視皇后一家獨大。 原本沒什么情緒的皇帝聽到這話,表情愈發淡漠,看向太后的眼神里也透著一絲難以言說的失望。 “是否在太后的心里,朕的喜好根本不重要,太后穩定住在后宮的地位,才最重要?!?/br> “皇上居然這樣看待哀家,哀家所做的一切,難道不都是為了皇上能夠坐穩帝位?!?/br> 母憑子貴,子又何嘗不是因母而榮,沒有她早先的苦心經營,皇帝的位子未必能做得這么順當。 事到如今,皇帝也不想再與生養自己的母親討論誰對誰錯孰是孰非,思忖片刻,道:“京中還有不少適婚的王公子弟,太后要是想將那玉家女留在京中,大可從中挑選一個?!?/br> “那高家女呢?”太后又問,兩個女人,總要留一個。 “高家說那女子是高三郎的女兒,太后就信了?”皇帝不答,反問太后。 太后怔了怔,道:“為何不信,高家向來看重體統,絕不可能錯認女兒?!?/br> 皇帝笑了,卻未及眼底:“勛貴氏族的血脈不容混淆,太后既然這般肯定,那就將高家女宣進宮,看她究竟是與不是?!?/br> “大善?!碧蠼K于露出了一抹實心的笑,只要高家女進宮,萬事好說。 福寧宮內,秋嬤嬤親手做了一批益氣安神的香囊,掛在四邊床頭的各個角落。 見皇后仍是扶額不快,想必聽聞太后要召新來的那名高家女入宮所致,秋嬤嬤走到皇后身后,輕手輕腳地給她揉肩捏背。 “太后想讓她進來,那就讓她進,一個養在鄉野的女子,儀容修為能有多高,就算進了宮,待不了多久,就會現原形?!?/br> 高媖對高妤并無過多惡感,相反,這位堂妹若是進了宮,吸走皇帝的注意力,她更是求之不得。 她煩的是另一樁,事關皇家秘辛,影響實在太大,就連她最信任的秋嬤嬤也告知不得。 無人可以分擔,是以皇后愈發頭疼。 “太子呢?近日吃食如何?可有鬧情緒?” 秋嬤嬤一一告知,見皇后這樣,是想兒子了,忙催著奶娘將太子抱過來,給皇后看看。 一歲半的奶娃娃,除了玩鬧,就是睡,因著一干宮人細心守護,如今已經沉手了不少,皇后抱了一會就有些吃力,小心翼翼地遞給奶娘,囑她仔細看好了,必不能出錯。 待奶娘抱著太子入到內殿,皇后回頭問秋嬤嬤:“皇上最近一次來看太子,是什么時候?” 秋嬤嬤一時難言,遲疑了片刻才緩聲道:“皇上在金鑾殿摔了一跤的前一日?!?/br> 不過短短數日,但在皇后心目中,不算短了,以至于她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已經這么久了?!?/br> “皇上龍體有恙,又公務繁忙,一時脫不開身,皇后可得體諒,”秋嬤嬤覷著主子臉色,提議道,“其實皇后也可以帶著太子去看望皇上,這有來有往,日子才活泛?!?/br> 然而皇后聽到這話,不甚開懷,擺手道:“不必了,他想見孩子,自然就會來的?!?/br> 若無心,強求又有何用。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周窈斜倚在窗邊,仰頭看那夜幕之上的一彎明月,想著那進宮逍遙快活的混人此時在做甚,是否已經樂不思蜀,不知歸家了。 家?想到這,周窈又覺可笑。 人家這時候已經在家中了,自己這里,可不算。 想他,還不如想小饅頭,小饅頭是必不會離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