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沖喜 第56節
秦衛征非常尷尬:“前些時日,他好像還知道殿下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文玄光了?!?/br> 溫慎之:“……” 溫慎之明白了。 在秦衛征父親眼中,他父皇是迷信仙道的昏君,而他,則是yin亂享樂的太子。 這樣一對父子,留在這世上還有何用? 倒不如一齊死了,再將皇位留給忠孝王,從此太平盛世,政治清明,何不快哉。 “屬下同父親澄清過許多次?!鼻匦l征道,“可父親……他并不相信?!?/br> 溫慎之:“……無妨?!?/br> 這的確是他對外做出的假象,只是沒想到他的掩飾竟然如此成功,朝中原來有這么多有志之人對他恨之入骨。 “蘇斯培養出的刺客,沒有一個是蘇斯人,他們中的許多人,我都認識?!鼻匦l征蹙眉說道,“他們專尋那些對朝中心懷不滿,被這朝政逼得活不下去的普通人……而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br> 他越往下說,那聲調便不由變得更輕,像是他不想承認自己盡忠的朝廷已在昏庸君主的統御之下越發污濁,可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事實。 蘇斯只不過是在邊關燃了一把火,無數人便蜂擁而上,甘愿助他們將這火,燒入京中。 秦衛征又低語,道:“他們原都是在邊關好好過日子的普通人?!?/br>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不希望這些人平白送死,也不想與這些人為敵。 他是太子右衛率,若有刺客,他必然要將這些人斬于劍下,他做得到,但是他不忍。 他不敢同溫慎之告發此事,他的父親對這謀逆之舉熟視無睹,若是他真同皇上或是太子告發了他父親,只怕先被治罪的,是他們秦家。 眼下之境,他沒辦法改變,他能做的,也只有盡力保護好溫慎之。 溫慎之沉默不言,延景明也不知如何開口。 延景明從西羯來到大盛,不過短短幾月,他也已經明白了。 而今的大盛茍延殘喘,若是再無改變,只怕一切都要來不及了。 秦衛征終于開了口,那接下來的話,他說得也就更容易了。 “殿下的行蹤,并非是我同外泄露的?!鼻匦l征低聲說道,“屬下也不知道他們為何會尋到此處來?!?/br> 只是蘇斯既已找上了忠孝王,那朝中諸位重臣,只怕有不少人都同他們私下里保持著關系。 這些人中,總有人知道國師身邊的是溫慎之的替身,而真正的太子殿下,隨著暗衛一道走了另一條路。 秦衛征還想再說,延景明已氣呼呼敲了敲桌案,震得桌上的杯碟都跟著跳了一跳。 “太森氣了!”延景明說道,“泥們的皇帝,奏素個大混蛋!” 溫慎之:“……” 秦衛征:“……” 延景明:“窩現在就想把他揪出來打一頓?!?/br> 延景明握緊了自己的拳頭,覺得自來到大盛之后,自己許久不用的拳頭,又一次硬了。 不,不對,就大盛這位皇帝,一頓當然不夠了。 照他們西羯的處事標準,沒有什么是打一頓不能解決的,而遇到大混蛋時,每一個西羯人,肯定都不會滿足于只打對方一頓。 至少這狗皇帝,他值得兩頓! 第51章 他又醋了 延景明很生氣。 他實在想不明白, 這世上怎么會有像大盛這樣不靠譜的狗皇帝,將天下所有人命都視若草芥,好像天下所有人都在受苦, 他卻置若罔聞,只顧著追求他的長生之道。 他也覺得很奇怪。 若天下人都死光了, 大盛皇帝自己一人獨得長生,全天下只剩下他一個人,那到底有什么意思? 秦衛征被延景明突然的暴怒嚇了一大跳,他怔了好一會兒, 方才回過神來, 委婉同延景明說道:“太子妃,皇上應當是受了國師欺騙?!?/br> 他想,在國師出現之前,皇上雖喜歡看一些長生仙道之類的書籍,卻也不曾離譜到如此地步,如果國師從不出現, 那事情當然也不會演變到如今這地步。 他天性保守, 又學了一腦袋忠君愛國的思想,自然會對皇帝有所偏護, 更何況如今這局面, 若皇上不聽勸諫,自己也不思悔改, 那么唯一的破局之法……就只剩下大不敬了。 他們只能等皇上駕崩。 他想等, 可他心中也很清楚,這天下, 也許等不了那么久了。 秦衛征只消往這方面一想,心中便只剩下幾個大不敬的想法, 這種事,歷史上不是沒有記載,只是圣上是殿下的父親,他不希望看到有一天殿下要對圣上刀劍相向,這弒君弒父的名號記在史冊之上,無論師出何名,只怕都不會太過好看。 他很擔憂如今的局面,卻也只能自欺欺人一般告訴自己,圣上修仙之念全因國師而起,那圣上自然是受了國師蠱惑,只要國師死了,圣上當然就會幡然醒悟,一夜之間,痛改前非。 秦衛征的想法,延景明有一點認同。 他也覺得,這國師是個十成十的大壞蛋,這樣的壞蛋,在他們西羯,是要被暴揍兩頓的。 對,國師揍兩頓,狗皇帝揍三頓! 只有這樣,他才能稍稍覺得解氣。 想到此處,延景明忍不住開口,道:“如果他自己不想,那誰也逼不了他?!?/br> 若不是狗皇帝自己想長生,視天下人命為草芥,那么國師再怎么妖言惑眾,想來也是說不動他的。 這么多年了,皇帝若是想改好,只怕早就改好了,勸人改性太難,延景明不覺得天下有誰能做得到。 這么說來,此事唯一的辦法,就是換個皇帝。 秦衛征想了想,還是委婉說道:“朝中若有人勸諫——” 延景明:“勸不了,沒救了,下一個吧?!?/br> 秦衛征:“……” 延景明看秦衛征還想再說,忍不住問了秦衛征一個問題。 “泥們皇帝這么聽國師的話?!毖泳懊黪久紗柕?,“那如果國師嗦太子不祥,皇上會怎么辦?” 秦衛征:“這……屬下覺得,皇上應當不會……” 延景明:“那泥以前覺得他會當昏君嗎?” 秦衛征:“……” 他覺得不會,可若往史冊上記載,明明白白將皇上這些年所為之事翻出來認真數上一數,秦衛征覺得,他已經是昏君了。 溫慎之在旁聽完兩人對話,到了此刻才微垂眼瞼,輕聲開口,道:“對父皇來說,廢太子不過只是動一動手指的事?!?/br> 延景明點頭。 溫慎之又淡淡補上一句:“殺太子也是?!?/br> 他說得當然不夠嚴謹,殺太子總比廢太子要難上一些,可也僅僅只是一些罷了,哪怕皇帝沉迷長生之道不理朝政,他卻仍是這大盛的皇帝,這些事對他而言,絕對算不得太困難。 秦衛征張了張唇,卻已不知自己還能再說些什么了。 他垂首沉默,片刻之后,溫慎之方再度看向他,問:“我中的毒是怎么回事?” 秦衛征一怔,搖頭,匆匆道:“殿下,不是我?!?/br> 原先溫慎之猜測下毒與刺客是一伙人,可若秦衛征所言為真,那些人應當也沒有其他對他下毒的途徑了,對他下毒的另有他人,只怕還隱藏在他身邊,那他已尋到解毒之法一事,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對外人泄露。 他們設局想要引出心懷不軌之人,可到頭來,謎題非但不曾減少,未解之處反倒是變得更多了。 溫慎之心情復雜,他問完了自己想問的話,已應當從此處離開了,而秦衛征則還需要在此處多留些時候,他相信秦衛征,可他找了暗衛首領幫忙,當然也要給暗衛首領一個交代。 他還需要一些證據佐證,在此之前,他令秦衛征好好在此處待著,先休息幾日,到時候自會還他清白。 …… 溫慎之同延景明離開此處,走到院中,延景明心情不佳,忽而嘟囔著開了口,道:“泥以后要是也這樣,窩連泥一起揍?!?/br> 溫慎之:“……?” 這句話來的可真是突然,溫慎之頓了好一會兒才能勉強回應,苦笑打趣道:“你一拳下去,我可能會死?!?/br> 就延景明那力道,莫說是揍一頓,實打實一拳頭他只怕都挨不住。 延景明卻難得滿面嚴肅,道:“如果尊的有那一天,泥一句話,有無數人可能會死?!?/br> 若溫慎之登基成了大盛之主,他一句錯誤話語,是真的可能害死無數人,雖說延景明不覺得溫慎之會那么去做,可他心中還有氣,再看大盛皇帝的所作所為,不由更加惱怒,這種憤怒的心情,已不是吃幾口燒雞就能緩得過來了。 溫慎之見他如此嚴肅,便也頓住腳步,認真回應他。 “我不是他?!睖厣髦蛔忠痪涞?,“我不可能同他一樣?!?/br> 延景明這才好受了一些,點了點頭,轉頭要走,溫慎之急忙跟上前,牽住延景明的手,同他并肩而行,又問他:“你今日想吃些什么?” 延景明:“……” 延景明沒有胃口。 溫慎之只好改口,道:“明日我們便要抵達州府了,宮中隨行的御廚應當也在那兒?!?/br> 延景明想起了御廚的西羯風味烤羊腿。 他略微有一點點胃口了。 溫慎之又道:“到時候讓他做些糕點……上一次的百花糕,味道還不錯吧?” 延景明:“……嗯?!?/br> 他不由咽了口唾沫,已在腦中回憶起宮中精致糕點的味道。 溫慎之知道食物對延景明的誘惑最大,也是讓延景明恢復心情絕對法寶,他終于松了口氣,正想繼續哄一哄延景明,可抬頭便見暗衛首領還坐在那屋檐上,一面好奇看著他們兩人,等溫慎之朝他看去,他方面無表情轉過頭去,繼續嗑他的瓜子。 延景明倒不避諱這暗衛首領,他想明日就要到州府,那知州也是個可惡的大混蛋,若他還想教訓這知州,來無影去無蹤的暗衛可絕對是他行動好幫手,只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說動這群暗衛,讓這些暗衛幫他搞些小動作。 延景明知道,想要說服一個人,必須從那些人的弱點下手,只是他還不夠了解這些暗衛,他需要同暗衛首領混得再熟一些,才能想到說服暗衛首領替他辦事的辦法。 延景明思索片刻,覺得自己有了些主意。 他毫不猶豫爬上長廊,要去屋檐上和暗衛首領說話,溫慎之就站在他身側,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正要問他想做什么,延景明已經回緊張回過了頭,同溫慎之道:“泥先回去吧?!?/br> 溫慎之一輛茫然:“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