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沖喜 第41節
“前些時日左瞿遇險,你偷懶了吧?”溫慎之笑吟吟打斷他的話,“也罷,你這幾日再回去好好問問,孤不想再催你第三回?!?/br> 秦衛征:“……是?!?/br> 可待秦衛征走了,溫慎之卻又微微蹙眉,只覺得此事著實有些不太對勁。 他很清楚秦衛征的性子,秦衛征不可能因為左瞿出事便如此玩忽職守,他不知秦衛征這些時日究竟是怎么了,好像事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他再仔細一想,便又發覺…… 這幾次刺殺,為何秦衛征總來得那么巧? 溫慎之思索此事,沉默不言,延景明以為脆弱的中原人受了驚嚇,忍不住湊上前來,正欲開口,溫慎之忽而問他:“你覺得刺客是什么人?” 延景明:“……” 延景明答不出來。 他認真想了好一會兒,只覺得在他來中原后認識的人中,看起來最兇最壞的,也就只有溫慎之的皇叔了,他遲疑片刻,想要開口,問:“難道是泥——” 溫慎之:“不是皇叔?!?/br> 這刺客手法如此粗糙,一點也不像是忠孝王的手筆,若是他皇叔想殺他,只怕他死到臨頭都不能有所覺察。 更何況最近皇叔一直在叮囑他注意安全,就像是……他早知道會有如此一遭。 溫慎之微微一頓,心中已有了些想法,再看延景明絞盡腦汁極力思索的神色,他忍不住笑,再伸手摸一摸延景明的腦袋,道:“今日早些歇息,待到了明日,父皇應當還要再見一見我們?!?/br> …… 溫慎之猜測不假,第二天他們還未動身前,皇帝又召他們去太極殿,同他們見了一面。 這一回天子形容嚴肅,也終于有了些一國之君雷厲風行的模樣,他已聽聞了近日溫慎之接連遇刺,雖還未查明幕后之人,卻也應格外注意。 他喚來數人,說是他身邊的親衛,專司隱蔽護衛一職,平常不會現身人前,他要讓這幾人跟隨溫慎之一道離京祭拜,而后又替溫慎之做了決定——他拍了拍手,從旁走出一人,同溫慎之穿了一樣的衣服,連面容聲線都有些相似,溫慎之微微一怔,皇帝便又開了口,道:“讓他先代你出城,你今日稍后再行?!?/br> 溫慎之這才明白。 他父皇將身邊的精銳高手派到他身邊,又為他找了個替身,讓那替身隨著國師等人一道出行,而他則在后喬裝,由大內高手保護,避開一路上可能會遇到的一切危險,等到了那仙山,該要祭天之時,他再同這個人換回來。 溫慎之總覺得這是多此一舉,這幾次刺殺他的人都極為零散,并不成規模,他隨行出發,身邊護衛更多,可皇帝卻不容他多說或是辯駁,只直接下了密旨,令他們私下出行,由秦衛征率幾名太子親衛領路,皇帝暗衛暗中護送。 延景明聽得茫然,更是弄不明白皇帝如此吩咐的緣由,可反正他已經拿到了他優秀的流星錘,只要別一口氣來上百個刺客,他再好好控制一下力道——他堅信他的流星錘一定可以撐到他們返回京城。 待那假扮之人離去,溫慎之和延景明也從皇帝處告退,他們等了片刻,那位暗衛首領為他們找來更換的衣物與車馬,他們方才偷偷摸摸離開皇城。 趕車的是東宮的太子親衛,秦衛征在馬車旁策馬隨行,而那些暗衛則不知去了何處,延景明好奇探頭在馬車周圍尋了一圈,而后便忍不住去問溫慎之,道:“其他人呢?” 溫慎之為他解釋,道:“他們是暗衛,自然不會隨便在人前出現?!?/br> 延景明更加疑惑:“如果素這樣,等到刺客粗現的時候,他們尊的能及時趕過來嗎?” 溫慎之:“……” 溫慎之覺得這是個好問題。 他也很少接觸父皇養在身邊的這群暗衛,只知道這些人脾性古怪,說是人,倒不如更像是“工具”多一些,到了這一回接觸,他同那些人說話,那些人似乎也并不怎么搭理他,他清楚這些人只聽他父皇調令,他想法如何,這些人當然并不關心。 溫慎之想著此事便覺頭疼,只不過若此行并不用跟隨國師與大隊人馬一道行進……他倒是可以將此番出游當做是游山玩水,反正那群暗衛除了保護他之外,并不會過多干涉他的私人往來,他便側身考向延景明,笑吟吟問:“你可知京畿有什么好吃的?” 延景明:“……京雞?” “他們不管我們,我們也不必去理會他們?!睖厣髦f道,“我先帶你將附近的美食,全都吃一遍?!?/br> …… 延景明覺得自己好像迎來了人生的巔峰。 中原的雞,好吃。 中原的鴨,也好吃。 中原的魚,更好吃! 他覺得很神奇,溫慎之人在京城,卻好像清楚四周所有地方的美食,他恨不得一天四頓,卻又擔心自己長胖了,于是每日休息時,他一定要鍛煉上一個時辰,熟悉一下自己帥氣的流星錘,要不了幾日,他便發現皇上派來的那幾名暗衛,正在偷偷觀察他。 這些人躲在原處,也不好意思同他招呼或是言語,只是小心翼翼地觀看,延景明也不知道他們在看什么,好奇伸手招呼那幾人,那些人便立即消失了,延景明更是迷茫,如此過了兩日,第三日他們露宿野外,延景明照常比劃自己的流星錘時,那名暗衛首領,突然便出現了。 他板著一張嚴肅至極的臉,湊到延景明身邊,極其冷漠詢問:“武器,多重?” 延景明:“……” 延景明記得母妃同他說過,到了中原后,不要隨便與奇怪的人說話,而這位暗衛首領,看起來未免也太奇怪了一些,他正猶豫,不知該不該回答這人的問題,那位暗衛首領又開了口,問他:“五斤?” 延景明:“嗯……” 雖然他還是弄不太清楚中原的斤到底有多重,可聽起來不像是什么太大的計量單位,那他的流星錘,應該比這個要重一些吧? 他正在遲疑,那暗衛首領已解下腰側佩刀,同他展示一番,而后道:“二斤六兩?!?/br> 不算太重,卻極為鋒利,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寶器。 延景明目測了一眼那劍的厚薄,覺得兩斤一定很輕,不由小心翼翼開了口,道:“加一點?” 暗衛首領:“……十斤?” 延景明:“再加一點?” 暗衛首領:“十五斤?” 延景明:“……” 十五斤的數字聽起來大了不少,延景明覺得數量似乎已經差不多了,他便輕咳一聲,決定公布答案,道:“一……一只羊吧?” 暗衛首領:“……” 他退后一步,重新認真打量起了延景明,似乎是在確認延景明的身高體型,而后不由面露敬佩神色,滿面嚴肅地朝延景明認真點了點頭。 “太子妃?!彼麌烂C夸贊,“英雄?!?/br> 語畢,此人面無表情轉身,朝隱蔽處走去,而后消失在某個遮擋之物后,延景明滿心莫名,實在忍不住好奇跟隨,走近幾步,忽而便聽見了幾個聲音,正在小聲爭執。 “我說了,那肯定不止十斤!” “這又不賴我,他看起來那么瘦,首領都沒猜對呢?!?/br> “好了好了,押一賠十啊,給錢給錢!” 延景明:“……” 等等,這是在干什么?! 第35章 恰糖 延景明心情復雜。 若他沒有聽錯, 后頭的那幾人,好像是在賭錢。 他在西羯時,見過宮中的侍衛玩這個, 他好奇湊過去看了看,回來便挨了母妃一頓罵, 還讓他寫了超長的認錯書,告訴他這不是什么好事情,他絕對不可以沾上這毛病。 母妃教訓延景明的話,延景明已經記不清了, 可那篇超長寫得他手疼的認錯書, 延景明倒是記得很清楚。 他不明白。 中原皇帝身邊最厲害的親衛,竟然是幾個賭徒?讓這樣的人來保護溫慎之,真的不會出事嗎? 還好,還有他在! 延景明不由又走近了一些。 樹后那幾人聊得正激烈,延景明又將自己的腳步放得極輕,因而從頭到尾, 那些人好像都沒有察覺。 他們說完了延景明的流星錘, 那話題一轉,又說到了他們此行的任務上來。 最開始說話的那人壓低聲音, 神神叨叨道:“你們覺得……這刺殺, 會是什么人搞出來的?” 另一人隨意接口:“那還用問嗎,這可是爭奪皇位啊?!?/br> 幾人七嘴八舌爭論了片刻, 說得全是在皇帝身邊所見的朝中八卦之事, 諸如什么見到榮皇貴妃同皇上吹枕頭風,還有榮皇貴妃早想成為皇后, 若不是國師說她命格不佳,只怕早就要得逞, 那么當下三番四次想要殺了太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榮皇貴妃。 可忽而有一人沉聲開口,打斷眾人所言,道:“不會是她?!?/br> 眾人靜默。 那人道:“太蠢了,不像?!?/br> “那……難道是王爺?” 忠孝王心懷不軌一事,朝野坊間可都傳遍了,誰都覺得待明年太子弱冠,王爺絕對不會拱手將手中權勢相讓,到時候絕對要有一場爭奪,與其到時候再鬧騰,還不如現在就將太子殺了,以免夜長夢多。 那人卻不同意,道:“王爺要是真有興趣,不會拖到現在才動手?!?/br> 延景明順著這人思路去想,覺得他說得還有些道理,雖然溫慎之的皇叔看起來真的很兇,可若是他想動手殺了溫慎之,好奪得皇位,那他攝政這么多年,為什么非得拖到現在才動手? 再說了,溫慎之若不在了,皇位也當落在二皇子頭上,皇帝那么多兒子,怎么想也輪不到忠孝王。 延景明撓了撓腦袋,禁不住又湊近了一些,想聽聽這些暗衛還能說出什么了不得的話來。 可他們已不談了,樹后又靜了片刻,延景明忽而聽見咯嘣一聲,像是有人磕開了第一顆瓜子,隨后那后頭便是一片磕瓜子閑談的聲響,還是方才說話最有道理的那個人,他談起了所謂的宮中趣事,說起了宮中現行幾位娘娘的愛恨情仇。 他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對這些事情極為了解,不過他也的確應當了解,身為皇帝暗衛,想來皇帝做什么都要帶著他們,這些暗衛在暗處也不知親眼目睹了多少八卦。 人總是喜歡看熱鬧的,延景明也不例外。 若說方才這些暗衛的話題只是令他有些興趣的話,那現在這些暗衛說的宮廷八卦,可是令他感興趣極了。 他聽那些暗衛嗑著瓜子聊著天,想了好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從樹后探出了個頭來,問:“泥們在聊些什么哇?” 延景明一探頭,這才發現方才同眾人講述宮廷八卦的人,竟然是那位看起來最嚴肅的暗衛首領。 他一腳踏在樹后的石頭上,正繪聲繪色講述榮皇貴妃和徐美人的愛恨情仇,延景明在此時突然出現,他被延景明嚇得一哆嗦,腳下一滑,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可他好歹是宮中大內的絕頂高手,憑著他多年鍛煉的優秀身手,那身子不過一打擺便站穩了,其余暗衛更是唰唰起身,好像拔蘿卜似的,一個個飛速站得筆直,全當方才什么事情都不曾發生,背著雙手,將花生瓜子藏在身后。 暗衛首領眼疾手快,已將手中的瓜子收好了,那神色重歸嚴肅,幾乎是冷淡一般同延景明揖身行禮,道:“太子妃可有什么吩咐?” 延景明:“米有吩咐,只想加入?!?/br> 暗衛首領:“……” 眾暗衛:“……” 這位貴人有些不按套路出牌,他們不知該要如何應對。 若此事發現他們八卦的人是皇上,他們一定少不了一頓責罰,運氣不好些,只怕連命都要沒了,可這位太子妃……好像和宮中其他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