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17記當時只有西江月(5)
戚威起于卒伍,從一個小兵,一路做到大將軍,其間辛苦,非一兩句所能言盡。他自覺非池中物,遇風雨而成龍。他既歆羨李安通的神勇,料想自己的一言半語便能打倒了她,又談什么成龍? 既有提拔她的心思,又渴望這一講從此把人打入阿鼻地獄,從此不再超生。 但旁人聽來只覺得這戚威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壞人,若戚威當真是這樣的人,又憑何位至如此。 他說完,只聽的啪啪兩下掌聲,何錦和趙玄等人走了過來。 何錦道,“戚將軍?!?/br> 戚威轉過身施禮道,“太子殿下,光駕于此。正好,天有瑞雪,我們一起去陽城樓上,賞雪品酒,等一下會有一場漂亮的表演?!?/br> 又指著李安通道,“傳令下來,雪彥,你帶領著兵將為我們的大英雄保駕護航?!?/br> 他們退后,李安通還是愣在當地,想著戚威的話,自己對戚威的確毫無尊重之心,只覺自己本領通天,誰也不想放在眼里。聽他的話,自是義憤填膺,仔細聽來,倒也有幾分道理。 前世,戚家軍,威震一方,三路兵馬都是戚威的手下,而她手下卻無一人,她雖能打勝戰,卻無可用之人。兩人一個是帥,一個不過是將。 孫子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對戚威一無所知,他對自己卻了若指掌。她自問神勇,卻對對手一無所知。說起來,前世趙玄經常打她打的落花流水也是有道理的。 她抬頭見趙啟秀,此人也是如此。最差的倒是自己了。她把手放在趙啟秀的臂上,轉頭對他道, “三郎。我要你知道,李安通能屈能伸,決不是一個只知道逞勇斗狠的人。我不會讓你失望的?!?/br> 語畢,拍拍他的手,轉身跟著雪彥離去。 柴永春走過來道,“家主,這樣他才知道成長?!?/br> 趙啟秀道,“成長?一個人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倒不如稀里糊涂地過一世?!?/br> 柴永春笑道,“家主似乎若有所感?!?/br> 趙啟秀嘆了一口氣,“顏華先生,你比我年長,又比我聰慧得多。想來一定比我更心有戚戚才是?!?/br> 柴永春,字顏華,他和李安通同出龍城大淵,自是明白李安通所想何事。人之一生,未開化算一曾,開化又算一層,世間凡人大都處于未開化和開化之間,最難是大智若愚,返璞歸真。 “家主,世間的事情,不到一定年歲,不經歷一番,又哪能真正頓悟呢。這也是一種緣法?!?/br> 趙啟秀微微一下,“說的也是。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去陪天遇罷?!?/br> 眾人回到長安,來到長安東面的陽城樓,李安通就會從那邊跪起。 顧小樓和朱大銘,還有沈氏兄妹倆,聽說消息,全部都來了, 顧小樓道,“通哥!怎么回事!怎么又要跪,不是說贏了嗎?” 長安城剛因為武魁大賽得大國士的李安通而喧鬧,很快又因為她又聚集起來,酒樓里聚滿了人,有意無意地打算看她跪走長安,既當賞雪,又當看熱鬧。 當時,雪正下得急,紛紛揚揚地落在李安通的身上,馮翊道, “通哥,這侮辱來的也太慘了,大不了我們就拍案而起,死了算了?!?/br> 朱大銘也道,“是啊。這也太侮辱人了。為什么我們要跪他?” 李安通道,“跪一圈而已,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問心無愧,又不是跪他。你們都回去吧?!?/br> 顧小樓等人在旁邊罵罵咧咧的,怎么也不敢相信。蓋顏則給她披上了一件雪裘。 趙啟秀道,“我陪你一起?!闭f著也跪了下來。 耿癡見狀,也跟著跪下來。顧小樓、朱大銘、馮翊等全部都跟著跪下來。 馮翊道,“好兄弟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是嗎?” 孟玉宸見他們都如此,被這種義氣動容,剛想跪下去,陳疆世忙攔住, “孟少爺,你這一跪,這臉可丟不起。到時我們怎么在他們面前抬頭啊?!?/br> 陳疆世的意思是如果孟玉宸這樣一跪,那就是徹底選擇了趙啟秀那邊,反而不能再去長安的富貴子弟圈去了。 孟玉宸罵道,“你若不想跪,就給我滾。大戶,你陪我一起罷?!?/br> 說著也跟著跪下去。 沈昭蘭本來猶豫之際,見哥哥跪了下去,也跟著一起。 這一下就更加壯觀了,這樣一來,很快黑蛇也帶著戚威的消息來了。 “將軍有命,要跪回去跪。這兒只要一個人跪。那個人就是李安通!” 李安通回頭道,“你們都回獅子樓等我,文叔陪著我就行了?!?/br> 她頓了頓,仰起頭,開口道,“天若憐我,想必會停止下雪吧?!?/br> 話音剛落,只見一把雪走刀立在她面前,黑色的身影縱馬而至,正是一頭銀發的雪漪,道, “李安通,你真是個廢物。別人讓你跪,你就跪。我讓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李安通見他語氣不好,也不客氣,皺眉道,“滾開?!?/br> 雪漪冷哼一聲,抽起一只黑色羽箭,彎弓搭箭,對準城墻上的旌旗射去。 此時戚威正在和何錦喝酒,見一只長箭呼嘯射來,射下了他們城墻前的旗子,這里距底下雪漪所站之處足有四十來丈,相距那么遠,他竟然也能射的到,箭沒入石墻中,神箭手當如是。 這一箭,看的眾人都連聲叫好,看的李安通幾欲起身和他交握,高手出招,讓人嘆為觀止。 雪漪此番來,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失望。他視她為對手,她卻對戚威說跪就跪。雪漪的性子,任是誰也不放在眼里。他愿意聽戚威的話,也是因為戚威對他好,他以命報之。 可說是他是戚威的奴才,讓他做一些屈辱的事情,是絕不可能的。 是以李安通跪地求饒,他的心中是又驚又怒,最近自己的弟弟又和他離心,心情煩悶至極,冷哼了一聲,縱馬離開了。 戚威身邊的戚飛塵大怒道,“爹。這個雪漪,簡直!” 戚威擺手道,“罷了,他見自己的小兄弟受了屈辱,心中一時想不開。這雪漪對我忠心耿耿,不會背叛我。他不過就是心情不好而已,送幾個美人給他解解悶?!?/br> 這雪漪和雪彥性格大不相同,雪漪是他親手長大的義子,性格剛烈,為人勇猛至極,一點也不比那李安通差。而雪彥就不一樣,心思重,主意多,倒是不一定跟從他。 這兩手臂,想必要砍掉一只才好。 雪彥,他還聽到風聲,知道他似乎有了異心,故而這次武魁大賽他才沒有讓他上場。 他把目光放在如今鋪滿了雪的大道上。一個黑衣少年正一步步地就走著,走一會兒跪一會兒,邊上還有一個白衣少年,兩人的發上都沾滿了碎雪。 “這比可跑步累多了?!迸懿绞且徽Q鄣氖虑?,而跪長安城,卻是個心理戰。身體上的勞苦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們要面對旁人的目光。 李安通道,“你要不要先回去啊,白月光?!?/br> “白月光?”趙啟秀轉過頭,“為什么叫這個?” 李安通道,“不知道,腦子里突然出現一個稱呼,感覺還蠻適合你的?!?/br> 她自己不知道,那晚她喝醉了,吻他的時候,就是覺得趙啟秀像一彎淺淺的白月光,只是她自己忘記了。 趙啟秀失聲笑道,“為什么是月光呢?我哪里像月光?” 李安通抓抓頭,“我隨便說說的。小樓說你若即若離,想來是這個原因吧?!?/br> 趙啟秀道,“月最大的特點,應該是陰晴不定罷。我像是那種反復無常的人嗎?”他轉過頭盯著她,眼珠如黑曜石般澄徹明亮,似要尋找一個答案。 還記得大淵村家門口,平明之時,他身穿粗布白衫,也是這種眼神,那時淡淡的月光籠罩著他,那時少年的身影已經定格了。 她微微一笑,“你不是。你是我心中永遠的少年?!?/br> 兩人聊著又路過一處酒樓。 樓上的包間內。孟芝夏和李令儀,還有宋瑩心等人,還有其他長安的淑女,如王家的王菁菁,他們來此也不過是賞雪品酒,也不是特意來看李安通跪,只是多了這一件事情,倒也有趣。 王菁菁道,“芝夏,你未婚夫聽說是有龍陽之好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