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6)
但跑路也是有講究的,來都來了,江倦知道薛放離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醞釀了好一會兒,江倦哎呀一聲,伸手捂住心口,腦袋也慢慢垂下來,他的額頭幾乎抵在書案上。 不舒服? 骨節明晰的手伸來,墊在最下方,免得江倦撞疼自己,薛放離攬緊他,吩咐道:來人,傳太不用,江倦虛弱地搖頭,不用讓太醫來。就是剛才突然跳了好重的一下,有點疼,現在還好,只有一點悶。 薛放離皺眉,當真不用? 江倦細若游絲道:不用的。 他瞄了一眼薛放離,裝模作樣地說:我出去透透氣,再回去歇一會兒就好了吧。 薛放離目光輕垂,看了江倦幾秒。 少年眉尖輕蹙,是不太舒服的樣子,但遠不到痛苦的地步,大抵確實沒什么事,況且他往日就有這個毛病,在室內待太久會喘不過來氣可同樣是待在室內,他若是睡覺,睡得再久,卻都不會有什么不舒服。 怎么了? 薛放離沒說話,江倦就問了他一聲,薛放離只是問:陪你? 江倦搖搖頭,你快點弄完再回來陪我就好了,免得 他還沒躺多久,又被拉過來營業。 知道江倦在想什么,薛放離掀唇笑了一下,頷首道:慢一點。若還是有不舒服,就與人說,讓他們傳太醫。 江倦答應下來,好。 跑路歸跑路,薛放離今日還沒服藥,江倦可還記著呢,臨走之前,他特意對汪總管說:現在可以幫陛下把藥煮上嗎? 汪總管忙道:自然可以,老奴這就去。 江倦滿意地點頭,他叮囑薛放離:藥煮好了你記得趁熱喝。 薛放離望他一眼,江倦又補充道:我鼻子很靈的,你要是沒喝還糊弄我,你今晚小心一點。 薛放離輕嘖一聲,知道了。江倦這才往外走,結果他沒留意腳下,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好薛放離伸出手,扶住了他。 差點摔一跤,真的很丟人,江倦正在絞盡腦汁找借口,薛放離卻一把抱起他,淡聲道:怎就柔弱至此。 顯然是誤會江倦這一下,是心疾導致的。 江倦: 他本想解釋,但想了一下,還是算了吧。 心疾讓他柔弱無力,甚至連路都走不了,總比他自己腳滑好一點,也沒那么丟人。 我也不想的。 江倦咕噥了一聲,薛放離抬腳往外走去,親自把江倦抱上轎以后,薛放離才道:回去好好休息,若是不舒服不要忍著。 只要讓他回去躺平,怎么都好,江倦滿口答應道:嗯,好的。 一路搖搖晃晃,快抵達陵光殿之時,江倦突然聽見有人在喊他。 公子! 是蘭亭。她正站在宮殿外翹首以待。 前幾日江倦離開王府,蘭亭說她不放心白雪朝,江倦就沒帶她一起回來,突然見到人,江倦還有點奇怪,他撩開簾子要問呢,蘭亭笑著說:公子,華神醫到了! 華神醫? 江倦愣了一下,蘭亭提醒他道:就是先生的好友。你不是想讓他給陛下看一看嗎? 竟然來得這么快,江倦反應過來了,連忙問她:他在哪兒? 就在王府上呢。 這一次,江倦這一條咸魚,是真的自愿放棄躺平的,他對抬轎的宮人說:去離王府,現在我要去一趟離王府。 是,皇后。 轎子轉了向,江倦心里還挺高興的。 外祖父的這位好友,既然被稱為神醫,那肯定是厲害的,薛放離病得這樣厲害,動輒咳血,說不定真能給他醫好,否則他再這樣咳下去,江倦覺得自己遲早得守寡。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守寡了! 與此同時,汪總管才讓人把藥煮上,正要踏入殿內,禁衛軍上前來,對他低語幾句,汪總管聽后,眼前一亮。 陛下,汪總管走入殿內,神醫來了,就是那一位在江南頗有名望的神醫,華靈,他進京了。 翻閱奏折的動作一頓,薛放離抬起頭,在哪里? 汪總管答道:在離王府。聽說他與白先生交好,是以去了離王府上。 薛放離頷首,備車。 是,老奴這就去準備。 汪總管應了聲,匆匆跑出去,薛放離的手指輕敲幾下書案,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江南神醫。 他最好真的擔得起神醫之名,治得好少年的心疾。 否則 少年心疾發作得如此頻繁,人也柔弱成這樣,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思及此,薛放離冷下了臉。 江倦急著見神醫,可陵光殿地處偏遠,光是出宮,就用了不少時間,更何況到離王府,也有一段距離,待趕到那邊,時間已經不早了。 江倦一下轎,就讓蘭亭在前面帶路。 蘭亭哭笑不得道:公子,又沒人和你搶,你怎么急成這樣了? 是沒人跟他搶,但江倦想問神醫能不能治好薛放離,當然會心急,快點兒,我有事情問他。 蘭亭沒辦法了,只好加快步伐。 就在這兒。 步入一座院落,蘭亭抬手指了一下,江倦一溜煙就跑了過去。 蘭亭: 說實話,她們公子,這一段時間真是懶得出奇,蘭亭已經習慣了他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這還是第一回 見他跑這么快。 下一刻,蘭亭就驚奇地發現,她們公子不止是跑得快了! 因為太過心急,什么社交禮儀,江倦統統不記得了,別說敲門,砰的一聲,他直接一腳踹開了房門。 大夫,我夫君經??妊?,體虛無力,我暫時還不想守寡,可否 房門內,薛放離單手捏住華神醫的脖子將他提起,他滿面陰鷙道:孤的皇后心疾動輒發作,柔弱不能自理,你治,還是不 話音未落,兩人目光相對。 薛放離:? 江倦:? 沉默了幾秒,他們同時開了口。 你來這兒做什么? 你怎么在這里。 江倦問他:你不是應該在看奏折順帶喝藥嗎? 薛放離皺起眉,你不是應該在陵光殿休息? 不說喝藥還好,一說起這個,江倦就震驚地問他:你不是體虛無力嗎,你能單手拎起他? 薛放離緩緩地說:你不是心疾發作,連路都走不穩,你踹得開門? 江倦: 薛放離: 他們四目相對,卻是無人應答,這一刻,空氣中彌漫著尷尬。 薛放離放開華神醫,對江倦說:我雖咳血,但我沒有說過自己體虛無力。 江倦慢吞吞地說:那我心疾雖然也總是在發作,可我沒說過我走不穩路是因為心疾,也許我只是絆了一下呢。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華神醫一頭霧水道:兩位 薛放離眼風一掃,出去。 江倦也擰著眉說:你先別說話。 華神醫:??? 行吧,出去就出去。 這倆人的氣氛明顯不大對,出去就出去,華神醫摸摸鼻子,扭頭就要走,可還沒邁出幾步,薛放離又道:稍等。 勞煩給孤的皇后診個脈,薛放離笑了一下,可語氣卻頗是危險,他的心疾,頻繁發作,孤每日憂心不已。 事已至此,薛放離心中有一個猜測,當然,或許不止是猜測。 你總是心疾發作,是裝出來的? 他反應過來了,江倦當然也差不多醒悟了,你動不動就咳血,還說什么自己命不久矣,是不是也只是在嚇唬我? 薛放離不搭腔,只是微微笑道:你心疾如此嚴重,先診脈,讓神醫與你看一看再說。 江倦也不甘示弱:你更嚴重。方才咳成那樣,你更該讓神醫給你看一看。 平日里,你不是心慌就是胸悶,心口疼更是常事,自然你更該看。 我還好,只是悶一下疼一會兒,不像你,動不動就咳血,你看吧,咳血可不是小事。 你的心疾,亦不是小事。 他們兩人互相推讓,對峙半天,誰都不肯松口,神醫看看薛放離,又看看江倦,只好提議道:不若兩位貴人一起看? 江倦: 薛放離: 不必,薛放離面上不露分毫,口吻平常道,孤來此,就是為孤的皇后,既然他也在,你與他看便是。 這不就巧了嗎,江倦瞅他一眼,說: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問華神醫能不能治你的咳血之癥,什么不必,你必須得給我看。 其實讓華神醫診脈,江倦一點也不慌,之前他又不是沒有診過脈,只要摸出他有先天不良的癥狀,江倦就能順利地蒙混過關。 思及此,江倦便說:診脈就診脈,我可以給他看,但是你也得看。 薛放離: 江倦問他:你怎么不說話?你是不是心虛了? 薛放離望他,這么說,你不心虛? 我當然不心虛! 為了證明這一點,江倦立刻朝華神醫伸出手,可以幫我看一下嗎? 華神醫見狀,朝江倦走過來,摸上他的脈搏,凝神感受片刻。 怎么樣? 江倦伸手倒是伸得干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莫名有點兒不安,所以見華神醫一直沒開口,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皇后您這沒事啊。 江倦:?他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沒事?你再好好摸一下,我不是先天不良嗎? 華神醫笑道:皇后確實先天不良。但經過多年的調養,氣血雖與常人相比,略有不足,但對你而言,已然平衡調和,不可能會頻繁發作的。 江倦:??? 怎么能說得這么干脆呢,江倦不肯認輸,他掙扎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萬一呢? 華神醫聽完,悠然一笑,沒有萬一。因為過去許多年,您喝的藥、泡的藥浴,甚至是吃的藥膳,都由草民親手調配,草民自然敢做這樣的擔保。 江倦: 江倦:???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華神醫,只覺得失算了。 可是、我、你 江倦話都說不清楚了,他就算不抬頭,也感受得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似笑非笑,兇得很,好似恨不得吃了他。 不行。 不能他一個人翻車。 江倦指著薛放離:還有他。你快給他看,他老是咳血,還說自己時日無多。 華神醫便走到薛放離身旁,恭敬道:陛下,請伸手。 薛放離面無表情地看著華神醫,卻沒有伸出手的意思。 江倦幽幽地說:你是不是不敢? 薛放離笑了一下,你沒什么病,都敢診脈,我自然也沒什么不敢。 話音落下,薛放離到底伸出了手,華神醫觸上他的脈搏。 江倦問:怎么樣? 華神醫:這 斟酌了一下用詞,他艱難地說:陛下倒是有一些小毛病,但問題不算大,也不到咳血的地步,至于時日無多,這 華神醫含蓄地對薛放離說:陛下,待您回宮以后,大可以把說您時日無多的太醫轟出太醫院,醫術實在不精,不該待在太醫院。 江倦: 薛放離: 事情到這里,一切都很清楚了。 江倦的心疾,是裝的。 薛放離的咳血,也是裝的。 江倦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難怪呢。 今天是你要我陪你看奏折,我不肯,你就開始咳嗽,害我擔心得不得了,陪你一起過去;上一次,我說玉佩拿去當掉,你說收進庫房,結果你非但沒收進去,還送了別人,我跟你生氣,結果你又咳血,我又是擔心得不得了,都顧不上再和你生氣了。 還有 在別莊的時候,薛放離讓高管事問他要香囊,江倦覺得奇怪,就過去了一趟,結果又看見薛放離咳血,江倦放不下心他,當晚就留宿在那邊。 這些事情,江倦以前倒是沒發現什么異常,這會兒察覺他的咳血是假以后,再回頭一捋,反而全是問題。 江倦不可思議地問薛放離:你是人嗎,我們還在別莊的時候,你就在用咳血騙我和你睡覺了? 你、你江倦越想越震驚,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薛放離神色也不太好看,你的心疾,不也成日在發作。 往日他也想過,江倦的心疾,發作的時間總是太巧。每當江倦不愿意做什么讓他碰、讓他抱,或是與他外出之時,就會剛好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