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他說沒有,可蔣輕涼經管事提醒,也大驚失色道:好端端地怎么會跳得快?快去請郎中,他心疾發作了叫王爺和我爹有什么用?快一點,趕緊讓郎中來給他看看! 奴才這就去,這就去! 管事撒腿就跑,嚇得夠嗆,江倦只好再一次向他重申道: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蔣輕涼卻還是如臨大敵道:郎中馬上就來了,倦哥,還有哪里不舒服??? 江倦: 他真的沒有不舒服。 沒過多久,郎中還沒到,薛放離倒是先趕來了,他大步走向坐在椅子上、被迫心疾復發的江倦,半蹲在地上。 層疊的衣擺逶迤一片,薛放離卻只是握著江倦的手,神色發冷,可語氣卻是輕柔的,還是不舒服? 江倦認真地說:王爺,你別擔心,我沒事。 薛放離垂下眼簾,盯著他細白的手指。 管事遣來的人道江倦心疾發作,嚴重到連書頁也再翻不動,他坐在那兒緩了許久都無濟于事。 少年這樣怕疼,真的難受起來,卻只是說自己沒事。 他情愿他與往日一樣,委委屈屈地喊疼,黏黏糊糊地往他懷里鉆。 思及此,薛放離抓著江倦的手,倏地失了幾分力道,江倦疼得眉尖一蹙,詢問似的望他,薛放離卻什么也沒說,只是把江倦抱了起來。 客房。 許久,薛放離才緩緩吐出兩個字,與他一同前來的蔣森濤連忙給丫鬟使了一個眼色,丫鬟便道:王爺這邊請。 王爺,去客房做什么??? 江倦很迷茫,薛放離望他幾眼,此時此刻,江倦面上的艷色已然散去,薛放離望入眼中的他,蒼白又孱弱。 好似一片茫茫雪色,薄而淺淡,掐一下就會留下印子,摔一下就會碎掉。 薛放離雙目輕闔,去休息一下。待郎中來了,好好與你看一看。 江倦: 不是,他真的沒事啊。 江倦欲言又止,薛放離抱著他往外走,臨要踏出書房,薛放離腳步一頓,似是想起什么,垂眼問江倦:可是他又氣著你了? 薛放離并未指名道姓,但蔣輕涼聽得就是一個哆嗦,知道說的是自己,他一點也不想再下水,慌忙辯白道:我沒有啊,我就在那兒抄書,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疾就發作了,我哪兒敢惹他啊。 江倦也連忙搖頭,沒有,他沒有氣我。 蔣森濤聽了卻直搖頭,王妃,你不必替他隱瞞什么,這小子成日無法無天,定是他又怎么氣著你了。 蔣輕涼無語地說:爹,你講講理行不行,我真的什么也沒干,不信你問春桃。 蔣森濤看向那叫春桃的丫鬟,丫鬟細聲細語地說:回老爺,公子確實一直在抄書。 蔣輕涼嘟嘟囔囔地說:我冤死了我。 你冤?你冤什么? 蔣森濤看他幾眼,鏗鏘有力道:王妃的心疾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見了你才發作,你不好生反省,卻還一再頂嘴。 臭小子,給我滾去沙場跑三十圈! 蔣輕涼:??? 這也能怪他? 他招誰惹誰了??? 第71章 想做咸魚第71天 江倦無比同情蔣輕涼的遭遇,也深知蔣輕涼很冤枉,但是他被抱走了。 客房內,江倦被放到床上,丫鬟見用不著自己,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吱呀一聲,門被虛虛掩住。 短暫的響聲過后,室內一片靜寂,不知怎么地,江倦突然有點緊張。 他就不該亂看,更不該亂想。 否則也不會現在一看見王爺就別扭。 江倦很懊惱,蒼白的指尖忽而撫上他的眉心,薛放離低頭問:怎么了? 胡亂地搖搖頭,江倦眼神飄忽,都不太敢與薛放離對視,沒怎么。 說完,江倦又補充道:王爺,我也真的沒事。 薛放離始終在看他,江倦的不自然也被收入了眼中,但他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只是語氣淡淡地說:讓郎中看過再說,你先休息一下。 怎么說也不相信,江倦只好認命,他哦了一聲,爬上床去,躺得很平。 可沒過幾秒,江倦又重新坐了起來。 好硬。 江倦伸手摸摸被硌疼的后背。 在離王府上,知道他金貴,無論是坐的地方,還是躺的地方,薛放離都讓人鋪了好幾層軟墊,免得江倦喊疼。 可這是將軍府。蔣將軍本就不是貪圖享受之輩,是以別說鋪設軟墊了,就連將軍府上的床,也都要比別處格外硬一些,江倦更是睡不慣。 薛放離問他:抱你? 也不是不行,沒什么大不了的,王爺好坐又好睡,江倦給自己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建設,然后慢吞吞地說:要不算了吧? 王爺的抱他,無非就是讓江倦趴在他懷中,江倦以前都睡得很快樂,也睡得很習慣,可是現在書中不堪入目的畫面再度涌入他的腦海,揮都揮不散,江倦好絕望地嘆了一口氣,喃喃地說:其實床也沒有這么硬,我還是可以睡的,忍一下就好了。 王爺,你別管我。 說完,江倦又往后一倒。 他忍了一下,忍了兩下,忍了三下,忍了 江倦忍不住了,床真的太硬了,也睡得太不舒服了,他開始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似躺得不是一張床,而是一面油鍋,還是油燒熱了的那種,燙得他不停翻面,望了他許久,薛放離伸手攬過他,江倦下意識推開,薛放離卻態度頗為強硬地把他按入了懷中,眼底一片深黑,既然睡不慣,為什么不讓抱? 還在氣本王親了你? 江倦:??? 他微微睜大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搖頭說:不是的。 薛放離聽不出情緒地問他:那怎么不肯再讓本王抱。 他也不是不肯,就是好別扭。 該怎么說??? 江倦沒法跟王爺解釋,畢竟真要解釋,就得從他拿起那本《太平游記》說起,可這也太丟人了吧? 江倦有點生無可戀。 沒有不讓你抱啊,江倦心虛地說,你這不就在抱我嗎? 薛放離沒有搭腔,只是定定地看著江倦,擺明了不信他這套說辭。 江倦左右為難。 說實話吧,他好丟臉。 不說實話吧,王爺又好像誤會了。 正在江倦努力做著心理斗爭的時候,薛放離又不咸不淡地開了口:你若是不喜歡本王親近你,與本王直說便是,不值得哭過一場,再如此置氣。 別與她蔣晴眉一樣,厭惡本王,卻又時常把本王召來她身邊。 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虞美人了? 江倦想制止,可他還沒來得及出聲,薛放離已經又語氣冷淡地開了口:她總喜歡把本王召到她身邊,熱衷于扮演一個天底下再尋常不過的母親,為本王熱茶、為本王備膳,可她卻又在茶里投了毒,點心里放了血。 王爺 江倦一愣,每回王爺一提起虞美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更可怕的是,王爺與他說了不少次與虞美人有關的事情,可每一次都有江倦不知道的事情,每一次也都是虞美人在折磨王爺。 王爺的過去,江倦陸續知道了不少,但他覺得這也只是冰山一角,王爺經受過的苦難,比他親口說出來的還要多得多,所以每一回只要聽他講虞美人,江倦就會心軟。 這一次也不例外,不過這一次江倦還多了點愧疚。 要不是他,王爺也胡思亂想。 江倦:不是討厭 薛放離:那為何不讓抱?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 他得坦誠一點。 他不能讓王爺再亂想了。 不就是社死嗎? 江倦安慰好自己,鼓起勇氣說:王爺 薛放離垂下眼,與他對視,江倦看著看著,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幅畫姿勢曖昧、似曾相識,那一日,他騎馬磨傷了大腿內側,王爺也是這樣為他上藥的。 江倦: 薛放離:不討厭,你哭什么,又怎么不讓抱? 江倦已然xiele氣,眼神到處亂飄,情急之下,他只好胡亂抓了一個理由,你還問我。說好的不要親,給你咬一口,你咬了好多口,最后還又親了一下。 你這么過分,還問我哭什么,怎么不讓你抱。 畢竟只是一個借口,江倦還是說得底氣不足。他一邊向薛放離抱怨,一邊悄悄往他懷抱外面爬,可沒爬多久,腳踝一下被抓住,人也被一起拽了回來,薛放離再次把江倦按入懷中,嗯,是本王太過分了。 江倦低下頭,看看他把自己桎梏在懷中的手,郁悶地說:這么過分,你不好好反思,還扯我回來做什么? 薛放離望著他,補償你。 江倦眨眨眼睛,那你要怎么補償? 薛放離問他:你想親回來還是咬回來? 也許是才提起了虞美人,男人的興致好似不太高,神色也頗為倦怠,要是放在往常,江倦說不定真會惱羞成怒地咬他,可是現在江倦又不太忍心,畢竟他才聽完王爺悲慘的身世。 江倦幽幽地說:我又不和你一樣愛咬人。 至于親回來,江倦權當沒聽見。 他哪個都不選,薛放離盯著江倦看了很久,卻是緩緩地說:你討厭本王親近你。 江倦一聽,連忙搖頭,沒有討厭,真的,王爺,我沒有。 薛放離只是眼簾輕垂,語氣輕緩道:不必安慰本王,你若是真的討厭,不必顧忌本王,更不要折磨自己。 她見本王,只是在與本王相互折磨,你不必為了本王委屈自己。 男人嗓音平靜,可江倦就是覺得他藏了許多情緒,江倦人都慌了,只覺得自己好像害得王爺更難過了。 思來想去,江倦拉起薛放離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王爺,我好像有點不舒服,你給我揉一揉,好不好? 為了證明自己不討厭他的親近,江倦深吸一口氣,又慢吞吞地說:你占了我好多便宜。我還沒想好到底是親回來還是咬回來,先欠著,讓我好好想一下,可以嗎? 少年仰頭看薛放離,掀動的睫毛下,暈著泱泱的水光。他有不安,更有緊張,江倦看著薛放離,也只看著薛放離,他的悲憫、他的憐愛,他的專注與認真,好似都為薛放離一人所獨享。 這一刻,少年再不是蓮座上的小菩薩,不惹塵埃、心無一物,他坐在薛放離懷里,于苦海慈航中,落入了心軟的陷阱、墜入了紛擾的紅塵。 嗯。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放離應下一聲,他紅唇輕揚,卻又不著痕跡地掩去,薛放離低下頭,手指動作起來,一下又一下地替江倦輕輕揉弄著心口。 就像這樣。 究竟討不討厭與他親近,他可以不在乎。 只要小菩薩給他憐愛就夠了。 他這么可憐,小菩薩,再多發發善心,多疼疼他吧。 良棲院。 少爺,酸梅湯。 丫鬟從冰鑒內取出酸梅湯,蔣輕涼癱在椅子上,拿起來就噸噸噸地喝了個爽。 他爹罰他去沙場跑上三十圈,蔣輕涼這還沒跑過一半,整個人就已經不好了,幾乎是讓人給抬回來的,半條命都要沒了。 冰冰涼涼的酸梅湯頗是解乏,蔣輕涼長吁一口氣,還是覺得熱,便隨手抓過書案上的一本書給自己扇風,結果還沒扇兩下,啪嗒一聲,書封掉在地上,蔣輕涼低頭一看。 哦,是《太平游記》啊。 倦哥方才摸去的那本書。 他懶得撿,就沒動,只是心里還挺納悶的,這本書他同窗神神秘秘地與他說是好東西,蔣輕涼也沒看,畢竟要他來說,游記也沒什么看頭,所以一直扔在這書案上。 這樣想著,蔣輕涼百無聊賴地瞄上一眼,結果動作一下子僵住了。 書封掉了,手上這本書應該只剩下扉頁,可它卻還有一個封面,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 《春宮圖冊》。 蔣輕涼:? 蔣輕涼:??? 草。 怎么是本春宮圖。 倦哥方才把這本書摸去看了,不會誤會他成日都在看這些東西吧? 蔣輕涼崩潰不已,只覺得自己比竇娥都還冤,不過崩潰著崩潰著,電光火石之間,蔣輕涼又想到了什么。 蔣輕涼: 不是吧? 倦哥臉紅得很突然。 倦哥一直在說沒有、沒事。 他倦哥,也許、可能真的沒有心疾發作,他只是臉皮太薄,又不小心看到了《春宮圖冊》,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蔣輕涼: 他冤不冤??? 十二圈!他整整繞著沙場跑了十二圈! 他冤死了! 窺見真相,蔣輕涼緩緩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怪誰呢? 倦哥又沒騙人,也一直在說自己沒事。 是他不相信,偏要管事去請郎中。 結果倦哥真的沒事兒,他卻成了唯一的受害者,被他爹罰跑三十圈。 蔣輕涼幾欲嘔血,又灌了自己好幾杯酸梅湯,簡直喝出了借酒消愁的氣勢,可他還是郁悶不已,最后實在坐不住了,抓起書就往外跑。 客房離他的院子不遠,蔣輕涼沒一會兒就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