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薛扶鶯一愣,倒是被他逗笑了,薛放離也掀了掀唇,嗓音淡淡地說:確實是退婚之恩。 薛扶鶯搖搖頭,她還是不太放心,但也不好多說什么了,只打趣薛放離道:這么好的孩子,真是便宜你了。 話音落下,薛扶鶯抬起頭,見一人大步走來,她連忙拉起江倦的手,輕聲說:斐月,就是這個孩子。 斐月?蘇斐月嗎? 好像是駙馬誒。 江倦也抬起頭,蘇斐月與薛扶鶯一樣,一見江倦就滿面愧疚地說:是我們對不住你。 薛扶鶯捂著嘴笑道:方才呀,本宮問過了,倦倦說還要感謝照時的退婚之恩,他在王府過得好著呢。 蘇斐月淡淡一笑,是嗎? 那就好。 聽他們這樣說,江倦勉強放下了心。 其實這一段劇情,江倦也研究過了,江倦覺得長公主與駙馬會這么生氣,主要是因為與他同名同姓的炮灰角色咬舌自盡了,安平侯也算是間接害死了一個人。 現在退了婚,江倦還好好的,過得也很好,駙馬與長公主沒有那么愧疚,可能就會好一點。 想到這里,江倦舒了一口氣,咬著筷子看飯菜,只是忽然之間,他聽見砰的一聲,蘇斐月放下了酒杯,對薛扶鶯道:聽說二公子今日也來了,叫過來看看吧。 他與薛扶鶯一樣,都是宴會前才知曉的退婚一事,蘇斐月震怒不已,尤其是在得知江倦還成了離王妃以后。 離王本就威名在外,何況蘇斐月還做過他的少傅,深知薛放離是什么樣的人暴戾恣睢、行事毫無章法。江倦過得好的這種話,他也只是聽聽,心中卻仍是惱怒不已。 薛扶鶯嘆了口氣,自然明白駙馬讓人叫江念的用意,也知道他對江倦的擔憂,是以并不阻攔,遞給了公公一個眼神,去,把二公子叫過去。 江倦:? 怎么就要叫主角受了? 江倦心中有了不妙的預感,蘇斐月向他看過來,頗為溫柔地說:這些日子,你應當受了不少委屈,不論如何,退婚一事,我們都會給你一個交待。 江倦:??? 這本小說怎么回事??? 他想老老實實走劇情的時候,劇情偏要來一個大逆轉,不許他走劇情,現在他不想走劇情了,結果劇情又跑了回來,他被迫直面主角受被刁難。 這劇情怎么會這么叛逆??? 第55章 想做咸魚第55天 江倦陷入了沉默。 沒多久,公公領著一個人走來,江倦看看江念,又低下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薛扶鶯見狀,卻是會錯意了,笑著問江倦:可是要吃螃蟹? 江倦啊了一聲,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有一個蒸籠,里邊放了好幾只螃蟹,蒸得一片熟紅。 江倦還挺喜歡吃螃蟹的,就是吃起來太麻煩了,他正要搖頭,薛扶鶯已經親自挑了一只螃蟹給他,嘗嘗。 這是青蟹,四月吃正正好,蟹rou鮮甜,蟹油甘香。 江倦還挺心動的,就是看來看去,實在懶得動手,他的懶惰戰勝了嘴饞,只拿筷子撥了幾下就又抬起了頭,卻沒想到蘇斐月一直在看自己,蘇斐月問他:怎么不吃? 江倦:不 說不想吃不太好,懶得吃也不好,思來想去,江倦鄭重地回答:不會吃。 江念恰好走來,他看了一眼江倦碗中的螃蟹,唇角勾了起來。 果然是從鄉下來的。 真是丟人啊。 這樣的回答,蘇斐月與薛扶鶯似乎也沒有料到,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有只骨節明晰的手伸來,拿走了江倦碗中的螃蟹,江倦連忙說:王爺,螃蟹性寒,你不能多吃。 薛放離慢條斯理地取出剪刀,頭也不抬地說:知道了。 蘇斐月與薛扶鶯對視一眼,也各自從蒸籠中拿了一只螃蟹。 一時之間,桌上再無一人說話,江念走上前來,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江念拜見長公主與駙馬,離王與離王妃。 話音落下,還是一片安靜。 江念跪在一旁,自始至終,都無人搭理一句,更沒人讓他起身,因著入宴前被長公主訓斥之事,江念也不敢再擅自抬頭,但他對這樣的情況并不意外。 長公主與駙馬,應當存了心地晾著他、冷落他。 畢竟他們二人,更為中意江倦,但現如今侯爺私自取消婚約,又進宮請了陛下賜婚,長公主與駙馬惱自己,也是應該的。 實際上,不止江念一人這么想。 江倦也覺得長公主與駙馬這是在給主角受下馬威,畢竟他們是討厭主角受的反派。 無人發話,江念就這么跪著,面上沒有任何的不忿,表現得極為謙良,一心想在長公主與駙馬面前,減少一些惡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江念跪得腿都有些麻了,才終于聽見席上有人在說話。 剝好了,吃吧。 薛扶鶯向江倦推來一個小碟,蟹殼已經被她敲開、剪碎,敞開的紅殼內,蟹rou與蟹黃擁擠而出。 與此同時,蘇斐月也把手上那只處理好的螃蟹拿給了江倦,他看了眼薛扶鶯推來的碟子,笑著對江倦說:一只是吃,兩只也是吃,既然沒有吃過,再多吃一只吧。 江倦:? 他看看蘇斐月與薛扶鶯,再低頭看看剝好的螃蟹,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所以他們不是在故意冷落主角受? 只是在給他剝螃蟹沒顧上主角受? 江倦: 他要是被記仇,真的不冤。 可是吃螃蟹有人幫忙剝殼,真的好快樂。 江倦咬住筷子,心情十分復雜,結果臉突然被捏住,他被迫吐出筷子,有人順勢喂了他一口蟹rou。 江倦咬了幾下,蟹rou真的很是鮮甜,他不回頭就知道是王爺喂自己吃的,畢竟王爺很是熱衷于投喂他。 當然,也確實是薛放離。他看了看薛扶鶯與蘇斐月給江倦剝好的螃蟹,不動聲色地移開,這才又把自己剝好的蟹rou喂給江倦吃。 螃蟹太好吃了,有人剝殼還有人投喂,江倦掙扎不到兩秒就躺平了。 被記仇就被記仇,尊重食物最要緊。 這個時候,江念也反應過來了。 江倦說不會吃螃蟹,駙馬與長公主竟也沒有絲毫輕視,甚至還親手給江倦剝殼,好讓他嘗一嘗味道。 他們怎就對江倦這樣好? 婚約是這樣,比起自己,他們更中意江倦,現在亦是。他跪了這樣久,長公主與駙馬也不喊他起身,只是因為他們在剝殼,忘了自己。 他究竟哪里比江倦差了? 江倦又憑什么比他更受青睞? 婚約一事,江念過去詢問過江尚書,哪怕原因他已經知曉,可長公主與駙馬對待江倦的態度,還是讓江念嫉妒不已,他也始終覺得江倦不配。 江倦只不過是沾了他外祖父的光,外祖父僥幸救過駙馬一命而已。 江念深深地吸了口氣,好讓自己平靜下來,與此同時,蘇斐月也堪堪想起讓人傳了江念前來,他望了一眼,你就是尚書府二公子? 江念:家父江佑。 蘇斐月嗯了一聲,薛扶鶯也瞟了一眼,隨即驚詫道:怎么會是你? 江念心中一跳,果不其然,薛扶鶯下一句話就是:本宮記得你。行禮的時候還在東張西望,不懂規矩得很。 蘇斐月笑了笑,不怎么意外地說:照時道他為人和善、溫和端方,我聽了便在想,再如何為人和善、溫和端方,也不過浮于表面,還真是如此。 駙馬這一席話,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江念聽后本想辯解,只是思及駙馬與長公主本就不喜歡他,到底什么也沒有說,生生地受了下來。 但這確實是江念第一次被人如此評價,說一點也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若非他們撫養安平侯長大,若非安平侯極為看重他們 江念壓下了不滿,緩緩地說:駙馬說的是。江念確實有許多地方做得不好,尚且稱不上待人和善、溫和端莊。 蘇斐月聽后,點了點頭,你也自認為有許多地方做得不好?看來還是有過反思的,這些不好的地方又是哪些地方?說來聽聽。 江念一愣,他說不好,不過謙虛之言罷了,他自認為許多事情,即使出發點并非出于本心,也沒有盡善盡美,但足以挑不出錯處。 可駙馬這樣問了,江念只好說:禮未學透。 未學透,蘇斐月重復了一遍,笑吟吟地說,只是未學透? 我看你根本不懂禮數! 蘇斐月陡然發難,婚姻一事,當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卻與照時私定終身,這便是你的禮未學透? 駙馬會有如此質問,江念早已料到,他定了定神,輕聲答道:我們本想告知長輩,只是那時駙馬您與長公主俱不在京中,我們又情不由衷。 好一個情不由衷,蘇斐月說,我且問你三個問題。 江倦是你何人? 弟弟。 照時與他又是何種關系? 江念睫毛一動,向他解釋道:駙馬,侯爺與我定情之時,已然許諾過會解除婚約,我才應下了他。 蘇斐月卻不為所動,只是冷哼一聲,許諾過會解除婚約。也就是說,你清楚他二人身上有婚約。 江念一僵,不得已點了下頭,江念清楚,可是 蘇斐月并不聽他解釋,第三個問題??墒悄忝髦愕艿芙肱c照時有婚約,照時又傾心于你,卻絲毫不知回避? 江念強笑道:江念有過回避??晌以僭趺椿乇?,與侯爺相識多年,總不能過于絕情,他與江念注定不能在一起,但總歸還是友人。 蘇斐月一字一字地說:有過回避?你的回避便是今日與他泛舟湖上,明日邀他踏青?照時說你二人,是他一度糾纏,錯全在他身上,我看則不然。 他賊心不死,你卻也蓄意勾引! 蘇斐月不留一絲情面,把一切說得明明白白。 其實關于安平侯、江倦與江念三人的事情,江念也一直是如此告訴自己的。 他也曾回避過安平侯前來邀約,他并非次次都會前往,只是拒絕得多了,安平侯頹靡不振,江念為了顧及這個友人的心情,只好再邀約一次。 他也不想,只是不愿安平侯愁眉不展。 至于江倦,至于安平侯與江倦的婚約安平侯傾心于他,安平侯也許諾過會與江倦退婚,他什么也沒有做錯,也沒有任何逾越與不規矩之處。 可就在今日,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被駙馬毫不留情地拆穿,蓄意勾引一詞出來,江念只覺得被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為人和善、溫和端莊,蘇斐月再度重復這兩個安平侯用以形容江念的詞,如此心術不端,你配嗎? 從頭到尾,蘇斐月沒有一個臟字,江念聽在耳中,卻只覺字字如利刃,狠狠地刺在身上。 原以為沒人會發現的小把戲,竟就這樣被人看破,他的不堪也大白于天下。 勾引弟弟的未婚夫,江尚書當真養了一個好兒子! 蘇斐月道:你們尚書府,你的父親偏心于你,不好生教養你,現下也只好由我這個外人出面教養一番了你搶你弟弟的未婚夫,可曾向他道過歉? 想也知道,不曾道過歉。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與他道個歉吧。 道歉? 江念一聽,面上血色盡失,幾乎搖搖欲墜。 他怎么能道歉? 他不能道歉。 倘若道了歉,就是承認了自己明知安平侯與江倦有婚約,不僅不避嫌,還以友人的名義,一再往來,甚至蓄意勾引。 江念崩潰不已,而被搶了未婚夫,此刻正在接受王爺投喂的江倦也一下子嗆到,沒想到駙馬說給自己一個交待,竟然會是這樣的交待。 薛放離對這場鬧劇始終置若罔聞,畢竟于他而言,當真是安平侯的退婚之恩,自始至終他都在給江倦喂蟹rou,一個眼神也沒分出去。 見江倦被嗆到,薛放離抬手輕拍幾下,淡淡地說:沒人與你搶,急什么? 江倦哪里是急的,他是嚇的。 駙馬這番話真的很不留情面了,這么一通羞辱下來,還要主角受給自己道歉,江倦覺得今日之事,他起碼能被主角受記三筆仇。 這么一想,螃蟹再好吃,江倦也忍不住蹙起了眉心,他下意識地往薛放離那邊蹭了過去。 薛放離望他幾眼,也緩緩抬起頭。 江念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已,好似再承受不起任何摧殘,下一秒就會昏倒。 這位尚書府二公子,野心過大,心機不足,說到底,還是一個字,蠢。 他究竟有什么好怕的? 淡淡的藥草味襲來,薛放離不再看江念,重新垂目看去,少年蹭在他身上,手也輕輕攥住了他的衣袖,被逼著道歉的是江念,他卻也渾身都彌漫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看了幾秒,薛放離直接把他拉過來,抱坐在懷。 江倦仰頭看看他,難得沒有掙扎,他往后一靠,完全是一條廢魚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倦總覺得王爺很可靠,在他懷里也格外有安全感,尤其是在這種被主角受的記仇時刻。 同姓不同命,江倦安心了一點,江念卻還處于風雨之中。 蘇斐月問他:二公子,你可聽見了,給你的弟弟道歉。 江念攥緊了手心,他不能道歉,道了歉就是承認了這些指控。 上輩子,他克己守禮,最后郁郁而終,這輩子憑什么不能遵從心意? 上蒼給他這么一次機會,難道不就是為了讓他彌補上輩子的遺憾嗎? 他憑什么要道歉? 他為什么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