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薛放離垂下眼皮,笑得溫和,你救了本王一命,本王報恩都來不及,又豈會嫌麻煩? 何況也算不上什么麻煩。 江倦:算的。 他還沒死心,想再掙扎一下。江倦靈機一動,又說:王爺,我從小心疾難愈,大師都說十八這年有一劫,可能會撐不過去,我怕會給你過了病氣。 薛放離掀起眼簾,無礙,本王本就有不治之癥,與你無關。 頓了一下,薛放離若有所思地問:這就是你不高興的原因? 江倦眨眨眼睛,沒法跟他解釋,只好點頭,嗯,我怕拖累王爺。 薛放離盯著他看,許久,他走了過來,向江倦伸出一只手,蒼白的指尖撫過少年額頭撞紅的地方,他輕輕一笑,你腳上有傷,不宜奔波,安心養傷便是,不要亂想。 江倦:好吧。 他都忘了這回事。所以江倦是真的暫時走不了,也走不掉。 不過王爺的不治之癥,是咳血嗎? 江倦想起成婚那日他說的話。 本王時日無多,送你走,你意下如何? 江倦思索幾秒。 他也許、好像,還是可以做最咸的魚。 不行,怎么可以這樣想呢。 江倦在心里大聲地斥責自己,然后又誠實地躺平了。 三章都過來了,再熬一段時間,好像問題也不大? 尚書府。 江念執起一杯熱茶,低下頭輕吹幾下,茶葉在杯中打著旋兒,熱氣撲在他的臉上,他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遠了。 上輩子,現在他已經在動身趕往別莊了。 離王去世了。 他懼怕這個男人,怕到哪怕得知他的死訊,也不想去送他最后一程、見他最后一眼,但作為離王妃,江念又不得不去,他只得踏上馬車。 還好,江念最終沒有趕上。 圣上聽聞噩耗,親自趕來別莊,他見之哀慟,不忍再看,便讓人封了棺,直接送入陵寢。 舒了口氣,江念回過神來,卻又忍不住擰起了眉。 父親怎么還未回來? 今日應當不上朝的。 在江念的記憶中,離王于深夜去世,這一日,陛下沒有上早朝,父親也應當早就回來了。 他心中忽地涌起一絲不安。 又是兩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門外終于有了聲響。 小念,怎么了? 江尚書大步走來,他聽下人說江念在書房等他,連忙趕過來,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念搖搖頭,問他:父親,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來? 江尚書失笑道:今日又不休沐,我上朝了啊。 上朝? 江念一怔,遲疑地問:父親,昨晚可有發生什么事情? 朝堂中的事,江尚書從不瞞他,也有意提前鍛煉江念,不過今日確實沒什么事,江尚書答道:沒有,怎么了? 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江念試探地問:離王府昨晚也沒出什么事嗎? 提起離王府,江尚書這才好似想起什么,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哦,離王府啊,也沒什么大事。 江念追問:怎么了? 江尚書語氣平平道:離王府的人與我說昨夜江倦受了點傷,明日應當不能回門。 江念脫口而出:那離王呢? 江尚書一頭霧水,離王怎么了? 他沒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 江念打量江尚書幾眼,見他確實一臉疑惑,毫不知情的模樣,不禁狠掐了下手心。 怎么會這樣? 離王似乎沒有出事,陛下今日也沒有罷朝。 自重生以來,江念經歷過的事情,與上輩子如出一轍,從未有過意外。 這不應該 江尚書見他面色蒼白,擔憂地問:小念,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江念沒說話,只是眉頭擰得很緊。 他一直把重生視為一場饋贈,更因為重生過一次,江念得以利用信息差讓自己躲災避禍,爭取他想要的東西,可現在竟然出現了意外。 離王怎么會沒事呢? 他應該死了啊。 江念懼怕這個男人,可是他更想確認一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江念勉強穩下心神,向江尚書提議道:父親,我們去看望一下弟弟吧。 看望他?江尚書皺了皺眉,沒必要。你跑這一趟,他還不一定領你情。 父親,您別這樣說,江念溫柔地笑了笑,弟弟一心戀慕安平侯,卻嫁入了離王府,想必他心里本就難受,更何況離王他 離王是什么樣的人,江念不說,江尚書也知曉。江念頓了一下,同情不已道:弟弟與離王朝夕相處,想必定是日夜煎熬、心驚膽戰。 江尚書渾不在意,他心思如此惡毒,這也是他應得的。 江念無奈道:父親 對于江尚書來說,江倦這個兒子可有可無,但江念便不一樣了,見他執意探望,江尚書只好松口:那就去看看吧。 也就是你心善,江尚書搖搖頭,無奈地說,人善被人欺,你啊,多想想你自己吧。 江念目光閃了閃,他微微笑道:兒子曉得。 第13章 想做咸魚第13天 幾經輾轉,江尚書與江念來到別莊,投出了拜帖。 高管事忙把人請入庒內,又親自斟了茶,這才客客氣氣地說:小的已經讓人去請示王妃了,江大人與二公子請稍等片刻。 江尚書矜持地點頭,端起茶杯也沒再說什么,倒是江念,他知曉高管事的身份,見高管事還能在這兒待客,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離王沒有出事。 高管事見江念在看自己,笑吟吟地問:二公子可有吩咐? 江念先搖了搖頭,略一思索,又向高管事打聽:這位大人,王妃怎么會受傷? 江念滿目擔憂,神色不似作偽,高管事見狀只是笑了笑,語焉不詳道:出了些意外。 他伺候王爺這么多年,對察言觀色頗有心得。這位二公子,面上好似誠懇關切,實際上,這擔憂連一分真也沒有。 不過 這位尚書府二公子,不是所謂的京城第一美人嗎? 高管事又不動聲色地端詳他幾眼,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可與他們王妃比起來,簡直就是欺負人。 天仙和美人,可不就是欺負人嗎? 高管事缺德歸缺德,面上卻是不顯,而江念聽了他的話,猶豫片刻,又問:可是因為弟弟不懂事,觸怒了王爺? 離王什么脾性,江念又豈會不知,江尚書一說江倦受了傷,他第一反應就是離王動的手,更何況高管事對此事這般避諱。 上輩子,離王對他也是如此,他險些被這個男人殺死。 江念一頓,又愧疚地說:弟弟自小在鄉下養病,前些日子才被接回京城,許多事情他不懂,絕非有意觸怒王爺。 高管事:? 怎么扯到他們王爺身上了? 王妃的傷,可真與王爺無關。 先不說王爺待王妃,本就格外放縱,這次王妃可是救了王爺一命,他們王爺再怎么暴戾,也不會恩將仇報。 高管事無奈道:二公子多慮了。 江念只是笑了笑,還是認定了江倦是為離王所傷。 也許離王的結局發生了改變,可一個人的脾性,卻是無法更改的,離王他,本就是這樣的人啊。 暴戾、陰鷙、喜怒無常。 上輩子,江念日夜煎熬、膽戰心驚。 這輩子,江倦日夜煎熬、膽戰心驚。 江念端起茶杯,輕飲一口茶水。 真可憐呢。 通報的下人久久不來,高管事見江尚書已有幾分不耐煩之意,便道:江大人與二公子再坐一坐,小的去看看。 江尚書晚些時候還有事,他催促道:快一些。 結果高管事這一走,卻也是一去不回了。 豈有此理! 約莫被晾了一個時辰,江尚書再也忍不住了,茶杯砰的一聲落在桌上,他怒道:豈有兒子讓老子等的理。好心來看他,反倒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江念也覺得江倦有些過分了,他皺了皺眉,不過還是安撫江尚書:父親,別生氣,說不定他是有什么事耽擱了。 江尚書冷哼一聲,我看他是翅膀硬了! 實際上,江倦很無辜,他真的很無辜,晾著江尚書與江念,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天亮了才重新睡過去,下人第一次通報時,江倦都沒聽清對方說了什么,只迷迷糊糊道:我想睡覺。 下人猶豫地望向薛放離,薛放離淡淡道:讓他們候著。 被吵醒過一次,再睡就沒那么安穩了,江倦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復幾次,終于從美人榻上坐了起來。 有什么事嗎? 江倦隱約記起有人跟他說了句什么,他困倦不已地詢問,通宵還沒睡好覺,江倦整個人都沒什么精神。 這會兒高管事也回來候著了,見人醒了,他笑瞇瞇地說:江大人與二公子來看您了。 江倦:誰? 高管事便又重復了一遍,江大人與二公子,現在正候著您呢。 那不就是主角受嗎? 江倦安靜了好一會兒,可憐又無助地攏緊了薄被,他問高管事:他們等了多久? 約莫一個時辰吧。 江倦: 一個時辰。 他是不是繼把人推下湖后,又得罪了一次主角受。 江倦絕望地問:怎么沒有徹底叫醒我? 高管事瞟了一眼薛放離,江倦見狀,奇怪地回過頭去。他占了榻,男人便倚在床邊翻閱一本古籍,他頭也沒抬,沒必要。 好吧。 江倦只好沒什么底氣地接受現實。 高管事問他:王妃,現在可要見江大人與二公子? 江倦點點頭,他便去請人過來,蘭亭也忙不迭給江倦收拾了一番,好讓他見人。 可江倦還是覺得不妥。 他家教頗嚴,沒有坐在床上見人的習慣,江倦低頭看看,想套上鞋,起碼好好地坐著,結果腳還沒落地,已經被人按住了肩。 江倦回過頭,薛放離皺眉問他:你要做什么? 江倦回答:坐好呀。 薛放離:你不能下地。 江倦:我只是坐起來,不算下地吧? 怎會不算,腳一落地,也要使力,薛放離問他:你不怕疼? 怕。 江倦清醒了一點,可他又實在覺得不禮貌,在心里糾結不已,薛放離看他幾眼,突然開口問道:只是想坐起來? 江倦點頭,嗯。 薛放離頷首,本王知道了。 知道了? 王爺知道什么了? 江倦還在疑惑,薛放離卻已經伸手攬住他的腰。下一刻,薛放離落了座,江倦也被抱坐在他懷里。 江倦:??? 他震驚地仰起頭。 薛放離與他對視,神色如常道:你坐起來了。 江倦茫然地說:可是我想自己坐。 這樣抱坐著,比他窩在榻上見人更不禮貌吧! 腳落地會疼,薛放離一低下頭,懷里人的氣息就在他鼻尖縈繞,他闔了闔眼,語氣散漫道,哭了又要哄,麻煩。 江倦:我沒有 要你哄三個字還沒說出口,江倦就收了聲,他想起昨晚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太疼了,就被薛放離拉進懷里安撫。 江倦只好改口:這樣好麻煩的,你不用管我。 薛放離睜開眼,笑笑地覷向他,悠悠然道:不麻煩。王妃救了本王一命,本王知恩圖報。 江倦誠懇道:我好沉的,坐久了,你會不舒服的。 不沉,薛放離輕輕一笑,頗是光風霽月,尚可。 其實還是輕了的。 日后要好好養一養才是。 薛放離漫不經心地想。 不過,把少年抱坐在懷里,感覺倒是不錯。 人是軟的,味道是甜的。 江倦聽完,一時竟不知該怎么回話,他呆了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地推薛放離。 手忙腳亂中,江倦的手肘不知道撞到了哪里,薛放離輕咳幾聲,江倦嚇了一跳,當即不敢再亂動了。 你沒事吧?江倦小心翼翼地問。 薛放離本要說沒事,卻對上他擔憂不已的目光。 坐在他懷里,少年本是抗拒不已,此刻整個人都乖順了下來,不再掙扎。 薛放離垂下眼皮,片刻后,他輕描淡寫道:沒什么大事。 沒什么大事,那就是有事了,江倦一聽,緊張地抓住他衣袖,是不是又咳血了? 薛放離一怔,沒想到江倦還記得咳血,這只是他當時隨口一說而已,但薛放離還是語焉不詳道:無礙。 江倦這下子真的不敢再亂動了,抱就抱吧,他想開了。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