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雀翎 第131節
可惜她不是。 季無赦在丞相府。顧仙菱與念衣或許都在。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近來丞相府沒有傳出什么異動,郗鑒雪應當是還沒得手。 總歸他們目的一致,屆時若能跟他會合,脫身也不是難事。 謝玉京忽然來了一句,“朕就等著,喝丞相大人的喜酒了?!?/br> 荊幸知微微欠身。 “微臣自是恭候?!?/br> 馬車上,容鳳笙的手指一直被荊幸知捏著,像是被毒蛇糾纏,濕滑冰冷極不舒服。 “會伺候人么?!?/br> 荊幸知忽然道。 容鳳笙看向他。 “不會?” 荊幸知松了松衣襟,他方才飲了很多酒,但不大上臉,看上去面色如常,只眼神有些醉意。 “春鳳樓的溫酒酒,花名遠揚,連這點事都不會?” 就好像褪去了那層溫雅的外殼,露出了本質的不堪,他笑起來有些凌厲,有些不屑。 容鳳笙抿住唇瓣,卻惹得荊幸知興味更濃。他挑了挑眉,吐出的話語像是毒蛇吐出毒液。 “你不會真覺得,皇帝把你賜給我,就真能做上丞相夫人了吧?” 容鳳笙微微瞪大眼睛。 “天真?!?/br> 荊幸知哼笑了一聲,似乎覺得她的反應有趣。 他的目光在她的面頰上流連,似乎在審視什么。 “怎么不說話?” 她倉皇低頭,似乎有些害怕他人前人后的迥異,“妾嘴笨,怕惹了大人不高興?!?/br> 荊幸知瞇起眼,他低下頭,看向掌心里的這雙手,十分細膩,指若削蔥,像是閨閣大小姐的手。 不過,像她這般以色侍人的青樓女子,不用干什么粗活,這樣也沒有什么不對。 臨到丞相府,一個長相美艷的女子迎了上來。 “大人又帶姐妹回來了?” 第73章 073 二合一 073 “叫夫人?!鼻G幸知笑意融融, 滿含深情地看向容鳳笙。接收到他的目光,她在心里嗤笑了一聲,這人還真是能裝。 “夫人?”那美艷女子明顯有些轉不過來, 怎么出去一趟,丞相府就多了一個夫人? 荊幸知不打算跟她解釋,只頷首道,“晚上來伺候, 先跟錦娘下去安置吧?!闭f罷,施施然離去,那個被他稱呼為錦娘的女子癡癡瞧了他的背影一會兒, 方才轉向容鳳笙。 “錦娘, 我叫溫酒酒,你可以叫我酒酒?!币婂\娘打量著她的著裝,容鳳笙主動搭話。 “哼,丞相說了你是夫人,那錦娘豈敢以姓名相稱,自然是要恭恭敬敬喚一聲夫人的了?!卞\娘酸溜溜地說。 這時又有一道溫婉的聲音插.進,“錦娘, 丞相都吩咐了, 便速速帶人下去安置,莫要為難人家?!?/br> 那是個圓臉姑娘, 看上去十分面善, 她看著容鳳笙笑道,“你也不要害怕,錦娘就是這樣的性子。我們都是同你一般的出身,哪有為難你的道理,若不是丞相肯收留我們, 怕是如今還在倚樓賣笑呢?!彼Φ檬终嫘膶嵰?。 容鳳笙沒想到這才剛到丞相府就遇到了兩個女子,只怕后院還有更多,不過她也不在意只是有些驚訝,沒想到荊幸知還是個喜歡救風塵的。她瞧著她們,忽然有些好笑道: “丞相是不是說你們長得像他早逝的未婚妻?” 錦娘挑眉,“你怎么知道?” “因為荊幸知也是這么對我說的?!?/br> 這個未婚妻,到底是何許人也?總不能,是他臆想出來的吧? 錦娘帶著容鳳笙下去洗漱,途中還忍不住說道,“丞相還是第一次,剛帶人回來,晚上就讓人伺候的?!边@迫不及待的勁兒令錦娘感到了nongnong的酸意。 眼看這溫酒酒也不是什么絕色美人,荊幸知卻回來就定了她為夫人。不過是與她們一般的花樓女子,怎么就走了這天大的好運? 容鳳笙不置可否。 她印象中,荊幸知為人狠毒,睚眥必報。但是,她發現自己了解的似乎只是冰山一角,這個人似乎還有很多秘密。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必須摸清這個人的底細。 而且在這府中某處,定然關押著季無赦等人,與之周旋是必要的。 他當初為什么要慫恿白落葵蹂.躪繁衣,僅僅是為了討好白,以獲得滔天的權勢?不,這背后肯定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不過,這荊幸知平時看上去不近女色,后院里卻養著這么一堆女人,這是令她沒有想到的。 …… 丞相府入了夜,顯得格外安靜。這處廂房,容鳳笙換了一身新的衣裙,往杯子里倒酒。她注意到,荊幸知有個習慣,那就是他很喜歡將燈火點得很亮,照得室內一切都纖毫畢現。 “你一點都不怕我,為什么?” 荊幸知坐在床邊,望著正在斟酒的女子,笑得十分斯文。 “大人溫潤可親,有何可懼?!?/br> 容鳳笙將酒杯遞去,他垂著眼,瞧著她的手看了一會兒,不知在看什么,方才接過那杯子,“世人都裹著一層皮相,而皮相最能惑人?;蛟S青面獠牙,你才會恐懼,” 他抬起眼來,不知從哪里拿了一張面具扣在面上,是個修羅鬼面。額頭上生出rou團,長著長長的犄角,眼若銅鈴、血盆大口,乍一眼看去,倒確實挺嚇人的。不過荊幸知做出這樣舉動,竟是有些小孩子氣。 他頂著鬼面對著她,面具后的眼眸幽幽的, “你覺得如何?” 容鳳笙低下頭?!凹热皇谴笕苏鋹壑?,那自然是極好的?!?/br> “是,我喜歡的一向是好東西,”荊幸知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起身來。他烏發垂散腰際,清瘦頎長,白色中衣的衣襟散開露出修長鎖骨。 荊幸知算是陰柔長相中的翹楚,像是在陰暗處生長的植物,照不到半點陽光。 這么明亮的室內,容鳳仍然覺得他投注在身上的眼神很是陰暗。 她沒有動,任由他頂著這張鬼面打量自己。 他忽然笑了,笑起來眼尾上揚,陰郁感中夾雜著一絲秾麗。 “你怕鬼嗎?” 青面獠牙的鬼面就迫在眼前,他吐字很輕,無端森涼。 “在你面前的是人還是鬼,你看得明白嗎?” “有時候人比鬼還可怕?!比蔌P笙偏了偏頭,對這么近的距離感到不適,她眼睛看著那燈罩旁,顫動著翅膀的飛蛾,小小的灰色的一只,似乎生命走到了盡頭,正在掙扎不休。 “大人說我像你的未婚妻?!?/br> “嗯,這府里所有人,都像她,你看得出來么?!?/br> 容鳳笙一怔,難道是她猜錯了?荊幸知還真有這么一位未婚妻不成? “我給你看了我的面具,你是不是也該給我看看你的了?”冰冷的鬼面擦過耳畔,臉上便是一涼,容鳳笙渾身一僵,沒有想到不過是走神了一瞬,就被他偷襲得手了。 眼下偽裝已去,容鳳笙平靜地看著他。 “若是這么一張臉,又何必掩藏起來?”荊幸知笑意盎然,湊到她耳邊說話,“溫儀長公主?!?/br>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荊幸知摸著下巴,“公主不知道你的眼睛,很好認么?” “全天下都在找你,陛下找遍了京城內外,幾乎瘋魔,而我當著他的面帶走了你。若是知道溫酒酒就是公主,微臣的九族都會灰飛煙滅?!?/br> 容鳳笙倒是覺得未必。 謝玉京對她說那樣的話,怕是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吧。到底相處多年,就算相貌看不出來,但下意識的一舉一動,瞞不過他。 不過,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又為何將她賜給荊幸知?難道是想開了,當真決定放手了? 容鳳笙暫時不打算想這些,她正色看向荊幸知,“既然見了面,那荊大人,我們便好好談一談?!?/br> “陛下親旨,我便是你丞相府的夫人,”容鳳笙看著他的臉,那是一種絕對平視的角度,她并沒有羊入狼窩的恐懼,也沒有面對仇人的憎恨,平和的仿佛是與友人談心。 “你現在可以把我當做你未過門的妻子?!比蔌P笙敏銳地覺察到,自己說出妻子二字的時候,他有明顯的怔然。 她的聲音愈發輕柔,“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嗎?繁衣是你的君王,而你身為臣子背叛了他,這很好理解,畢竟人,總是想往高處爬??墒?,為何又要那樣待他?據我所知,繁衣不欠你什么。他對你,甚至是禮待有加?!?/br> 荊幸知驀地笑了。他笑起來就像是戴著一張假面,輕而易舉就可以被戳碎。 “公主,你當真覺得你的弟弟,是你印象中那樣么?” “假如我說,假如啊,你弟弟其實一直就是個暴君,想讓全天下給他陪葬,他在你面前的樣子,都是偽裝出來的,那些純良、那些溫柔、那些美好,都是假的?!?/br> “你可還記得他要為你建造的種種佛室?大興土木,哪一件不算是他的罪證?” “他的暴戾恣睢可不是假的,為什么百官那么恨他?只有你一直覺得他是個好人。既然魏宣燁可以為你抹去記憶,那容繁衣何嘗不能做同樣的事情?” “公主啊,你這一生,其實什么都沒有?!鼻G幸知有些憐憫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容繁衣為什么那么護著你?你有沒有想過,他不過就是想要解開長生。假如他的親jiejie知道,他曾試圖引誘他的親jiejie,會是什么表情?” “說完了嗎 ?” 容鳳笙只給出四個字。 荊幸知笑得歡快,他似乎很喜歡這種cao縱別人情緒的感覺。 容鳳笙閉了閉眼,“荊大人,不知是你低估了我,還是低估了繁衣。你是故意想要羞辱繁衣么,在他死后這么久?你還是放不下心里的恨意。但是,我不會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話。我相信繁衣就像相信我自己。繁衣絕對不會是你口中的那種人?!?/br> 荊幸知驀地捏緊了酒杯,他的手背上,青筋猙獰。他沉沉盯著容鳳笙的目光,讓她以為他下一刻就會掐住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