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鎖雀翎 第119節
他伸出手,莞爾一笑,“隨朕來,皇后?!?/br> 容鳳笙看他一眼,將手輕輕放進他的手心。 第67章 067 二合一 067 容鳳笙在謝玉京的牽引下, 一步一步走向社稷壇。只要將手中的香插進香爐,祭天之后,就算禮成。 她能感覺到, 人群中,一直有一道冰冷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如芒在背。 不用想, 都知道是郗鑒雪。他說過,如果她成為皇后,會來取她的命。郗鑒雪這人身懷有異, 若是他當真要對她動手, 只怕是防不勝防。 謝玉京已經將香插.入了香爐之中。 他轉身望來,眼眸脈脈地盯著她: “皇后,上前吧?!?/br> 容鳳笙卻一動不動。 這時,有人疾步沖上,噗通一聲,重重跪在下首。那是一位滿臉胡子的御史。他滿面激憤,聲音鏗鏘。 “陛下, 萬萬不可迎娶此女為后 !” “欽天監大人的卦象顯示, 大成有禍,禍從南來。而皇宮中, 主南方主位的, 便是丹靈殿!皇后之位,決定了大成的氣數啊陛下!” 禍從南來。 舉眾嘩然。 人群中,有幾人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皇后的妖孽之名,早已傳遍朝野, 只,皇宮中守衛森嚴,皇帝更是將這位新皇后,守護得滴水不漏,沒有人能夠近身。 而趁著今日大典,暗地里,不知埋伏了多少,意欲取她性命之人。 他們將弓箭挽上,對準高臺之上的那抹纖細身影,剛要動手,脖子上便悄無聲息橫了一把劍。 手起劍落,這些刺客,甚至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尸體便被羽林衛們有條不紊地拖走。 剎那間,淡淡的血腥飄向社稷壇,與那裊裊攀升的煙火之氣,混雜在一起,氣氛徒然變得窒悶無比。 謝玉京卻是平靜得不像話,握著容鳳笙的手,一步一步,登向最高處。 她不禁低頭,看了看他們二人交握的手,他捏得骨節微微泛白,像是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一般。 忽然,一聲驚呼傳來。 “陳大人!” 容鳳笙回過身,只見地面上一灘血,蜿蜒成了小溪,陳御史,竟是一頭撞死在了臺階之下。 他眼眸暴突,死不瞑目。從空中,不斷飄落雪晶,落在此人的面上、發上、那身絳紅色的官袍上。 容鳳笙看了一眼,不忍再看。 然而,謝玉京就像是根本沒有看見,自己的臣子剛剛以死相諫,他唇邊帶著笑意,道: “皇后,到朕身邊來?!?/br> 任何人的犧牲在他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 只要能夠滿足他的私欲。 為什么,這樣的人是帝王呢? 她倏地嘆了口氣,而后,一步一步地后退。 “還要死多少人?!彼佳蹨睾?,“陛下才肯罷休呢?” 就在剛剛,容鳳笙看到,大批羽林衛涌出,宛如黑螞蟻般,全方位地將整個社稷壇給包圍了起來。 所有的臣子,包括她,都被困在這個包圍圈里。 他想做什么? 謝玉京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他垂眸。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又笑了起來。 “你全部都想起來了?” “是,”容鳳笙眸子里冷冷的,“我全都想起來了。包括你是怎么讓我忘記的一切?!?/br> “那又怎么樣呢?!?/br> 謝玉京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 “謝絮已經死了,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我們在一起,”他眉心微蹙,有些難過地看著她,“若是你害怕那預言,沒關系,朕可以把郗鑒雪殺了?!?/br> 隨著話音一落,郗鑒雪的脖子上,也橫了一把劍。 容鳳笙悚然,她早就知道,謝玉京是個瘋子但是沒有想到,他可以瘋到這種程度,神官在朝堂與民間的影響力,絕不亞于任何一位圣賢、大儒,若是死在皇帝手中,那這個皇帝,也離亡國不遠了。 哪怕是她的父皇,就是再荒唐殘暴,也不會去撼動神官的地位與性命。 謝玉京卻要這么做,他難道不在乎皇位? 容鳳笙笑了笑,“你殺啊,殺了郗鑒雪,必定民怨滔天,你想做亡國皇帝,便做?!?/br> 謝玉京眉宇微蹙,很是猶豫。 然后,他揚了揚手。 無巳的劍下一用力,郗鑒雪的脖頸間血線飆射,頎長的紫衣身影,重重地倒了下去。 他皮膚白,那紅更是顯得觸目驚心,逐漸將地面染得血紅,還在不住抽搐,容鳳笙瞳孔驟然緊縮,他真的將郗鑒雪給殺了?! “朕可不信什么天命,”謝玉京笑眼無辜,額心朱砂鮮紅,宛如小玉菩薩,此時此刻,卻是比惡鬼還要可怖。 “你害怕了朕?” 容鳳笙腦子里嗡嗡作響,若是郗鑒雪死了,那她脫身的計劃便少了一環,他怎么會這么輕易就死了? 更不可思議的是,謝玉京怎么敢?! 他這樣做,無異于自掘墳墓。 她神色外露的太明顯,謝玉京不禁笑出聲來,“我知道,你恨這些背叛了大興的臣子,今日,我便將他們全都殺干凈,給你報仇,如何?” 此話一出,滿朝震驚。 他們沒有想到,好好一個封后大典,竟會演變成這個樣子,而素日里溫和仁善的皇帝,竟是性情大變,揚言要將他們屠殺干凈?! 多希望是幻覺,然而四周,不知從哪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羽林衛。 他們個個手持刀劍,一步一步地圍攏上來,在場多是文臣,即便有武將,也多半沒有隨身帶著武器。羽林衛直接聽命于皇帝,若是當真大開殺戒,他們沒有一個人逃得了。有人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不住哭求著陛下饒命。 顧澤芳凜然而立,長眉蹙起,眼眸緊鎖著社稷壇上那兩道對峙的身影。 女子鳳袍飄蕩翻飛,容顏絕麗,像是熱烈的火。 沒有哪一刻,能比現在更令容鳳笙清楚地認識到。 他絕不可能,成為一個仁君。 容鳳笙心底冰涼,方知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即使她留在他身邊,也只是被控制、被囚.禁,他已經開始,一步一步,像一個皇帝。 但絕不是一個好皇帝。 她總有約束不住他的那一天,屆時,繁衣所愛的一切,都會毀在他的劍下。 “怎么辦呢,阿笙是半點也不心疼我了,”謝玉京無奈嘆氣,眸底卻滿是陰翳,“你不肯到朕的身邊來,朕很生氣,朕想殺人?!?/br> 他轉向臺下,眼眸是冷的。容鳳笙不知道,他胸腔里跳動著的那顆心,是否也是冷的。 “看朕殺到第幾個人,你才會來到朕的身邊?” 他嗓音涼薄,好似說的不是殺人,而是在說天氣冷暖那般漫不經心。 “迢迢,謝清鶯,郗鑒雪……你要殺多少人,才肯罷休?謝玉京,你的愛就是這般?若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那我寧愿,當初就死在祭神臺上?!?/br> 謝玉京的臉色倏地慘白。 “如果你要我的命,”她用簪子抵在了自己的頸動脈上,那么決絕,“謝玉京,我還給你?!?/br> “你不是那樣的人,”謝玉京瞇了瞇眼,垂在身側的手暗暗捏緊,“你沒有理由這么做?!?/br> 他說對了,容鳳笙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但也不想輕易對他妥協。 她勾了勾唇,簪子抵得更緊,流出絲絲鮮紅,她的眼里像是燃著火,“你怎知我不會?我不會踩著那么多人的尸骨,只為了站在你的身邊?!?/br> “可你說,你愛我的,” 好半晌,容鳳笙聽見他低低地說,轉瞬間,又恢復了平靜,仿佛那一聲,只是她的幻覺。 “你到底想要什么?”謝玉京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真的不懂啊,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好好地愛我?” 容鳳笙默了默,低聲道,“我要繁衣活過來?!?/br> 容繁衣,又是容繁衣,謝玉京聲音很輕,“你就這么愛他?” “你拿他當成什么?到底是你的弟弟,還是……你的愛人?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每說一句,他的臉色便變得更白一分,活人怎么可能爭得過死人,容繁衣的離世,注定了,會在她心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他不論怎么做,她心里,都不會只有他一個。 當成什么? 容鳳笙很清楚,這跟對他的感覺不一樣。 “當成什么?我愿意為他而生,為他而死,我這樣說,你懂了嗎?你讓我忘了他,便是再一次殺了他。你沒有救他,還令我忘記他,我怎么可能原諒你?” 她閉了閉眼,這一次,卻沒有淚水從中流下。 謝玉京就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差點站立不穩,嘴唇也慘白得不像話。正如謝清鶯所說,當她想起容繁衣,一定會要了他的命,果然,她終于用自己的辦法,將他殺死,一劍穿心。 他整個人就像是枯干的樹,沒有半分活力,“可是,他死了不是嗎,你所愛的那個人,早就死了,死得那樣凄慘、毫無尊嚴,現在,也不過是爛rou一灘,”謝玉京病態一笑,“你怎么讓他活過來?” 世間,一瞬間極為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