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崗兒已經可以頻繁下山了,但是他一步都不曾再踏入過縣城。 兩年前,他第一次跟小哥回盛家看望奶奶,他知道了方荷有新兒子了。后來聽說盛奶奶哭著罵了盛紹元和方荷,方荷知道了崗兒還活著,但是她有了新的需要照顧的孩子,所以她一次都沒找去臥龍禪寺過。 不過她倒是有托喬知舒送她親自做的衣服,喬知舒拒絕了。他不希望方荷再給崗兒希望了,如果真的疼愛崗兒這個兒子,那么親自去一趟又何妨?兩年前她小兒子一歲離不開人,一年前她小兒子兩歲離不開人,一年又一年 就這樣,崗兒不去打擾她,她也不上禪寺尋崗兒,有些感情,過了那個時間段之后,再想拾起來就難了。 崗兒現在只要小哥,不過聽到去找大哥他可興奮了,小哥,你帶我一起去不? 喬知舒頭在點,話卻道:好,我這趟就去探路,要是路途不辛苦,明年我就帶你一起出發。 小哥騙不到我!明年大哥就回來啦~ 那哥哥回不回來的,我也是明年才能給你建座燒窯,你說你是不是瞎著急? 崗兒皺起淡淡的小眉毛,??? 嗯!喬知舒強勢結束話題,往山澗屋去,揚聲喊道:師父,我給您帶藕丁包。 崗兒蹲著繼續和了一會兒泥巴,最后氣呼呼洗了手去摸包子吃,他的包子是酸菜肘子rou包! 鹵的酥爛的肘子剁碎,加上酸菜包了蒸熟,一口下去,酸菜都浸滿了油,太滿足了。 絕對是長姐包的,外面鋪子哪有用這么貴的肘子來包包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盛雪都談婚論嫁了,喬兒也等不了幾年了,孩子們長大了哇! 第36章 過了幾天, 喬知舒還是請了人去給崗兒搭了個黃土窯,土窯耐熱的時間短,但是足夠讓崗兒燒個瓦片什么的, 蓋個小房子過家家, 指定夠用。 這個月結束,江州好多茶商被抄了家的,不止江州, 盛產茶葉的四大州府幾乎都被辦了,重則抄家,輕則罰巨額稅金。同時, 皇帝下旨,全國茶農們免去三年田稅、茶稅。 慶隆帝是下定決心要滅了走私茶葉的歪風, 大理寺只聽皇帝的話, 從汝州茶農案開始往上順藤摸瓜, 駙馬爺的罪名一遞到皇帝面前, 證據確鑿, 他當即指了刑部尚書親自去捉拿駙馬,將其押解上京。 天子震怒,要親自審問。 公主的信他不僅不看,還說了一句駙馬之貪,公主也受益, 嚇得皇帝女兒一聲不敢再吭, 生怕她爹連她也抓了去。 四個月后,也就是十一月, 慶隆帝把自己的女婿砍了。還有兩個皇商、一個官員被株連九族,男丁一律砍了,女子押送邊疆軍營。這個案子截止到目前為止, 已經死了千人之多! 然而這起江南茶葉走私案還沒有結束,指不定哪天大理寺又查出些什么,皇帝就一紙詔書把江南官員叫盛京去,關個幾天就把他們抄了或是砍了。 這個時候,喬知舒已經帶著孫家一百斤茶磚往并州出發了。 趕了一個月的路,步入十二月,喬知舒的商隊才踏進并州地界,并且迎來了并州第一場雪。 并畿官道上,有檢查處。 馬車上的人都下來,后面運的什么? 喬知舒推開馬車門,一陣雪風入喉,他猛烈咳嗽,咳咳 商隊的領隊拿著茶引和銀子上前,官爺,我們打江州來的,后面運的都是茶葉,在江州茶馬司交過稅了。 喬知舒咳得眼角泛紅,下了馬車之后,風雪肆意落在他身上,凍的他牙關直打顫。 那是誰?總不會是你們商隊跑馬的吧?官兵指向穿著錦緞夾襖,一頭青絲光滑水亮,眉眼俊秀的喬知舒問。 隨他同行的茅尖連忙拿著他們的身份牙牌,上前遞給官兵頭子。 我們是江州南縣孫家茶商戶的,這是我們的牙牌,您過目。 來并州所為何事? 茅尖:我們孫家的表少爺在并州跑商,跑的是那條萬里茶道,這位是他未過門的夫郎,來探親。 哦對,我們表少爺叫盛堯。 官兵頭子和身后兩人立刻看向喬知舒,上下掃了兩眼,才將牙牌還給茅尖,去吧。 然后他還沖那些還在檢查的官兵喊:放! 茅尖收好牙牌,回去扶著喬知舒上馬車,聽喬知舒還是咳,去跟領頭商量,下了管道找處客棧休整一日,吃點熱乎的暖暖身子。 第二日,并州一驛站二樓。 咳咳咳 屋里傳來喬知舒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雖然喝了姜湯睡了一夜,但是今早一起床還是頭重腳輕,喬知舒患上寒癥了。 茅尖聽他咳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他上前用手背試探了一下虛弱的喬知舒。 完了完了,發燙了。 喬知舒捂著心口,他自己也咳得心口抽疼,輕聲吩咐道:先端碗米湯來,再去弄盆雪來,我自己會退溫。 茅尖照做完之后,跟商隊說了下主子的情況。 這、這可麻煩了,這才下了官道,離最近的縣城還要行兩個時辰,我讓人騎馬去縣城找郎中,你家少爺這情況,不能繼續趕路了! 茅尖認同,行,那咱們再耽擱兩天,也讓兄弟們歇兩日。 喬知舒渾渾噩噩睡了一日,夜里醒了又咳咳咳。 茅尖在他屋里打了鋪蓋,被他咳醒了之后,把旁邊準備好的藥罐放火盆上燒著。 喬知舒吸進去的那口冰雪吐不出來,已經開始流鼻涕了,他坐起身來,又咳彎了腰,輕聲問:茅叔,什么時辰了? 三更天了,商隊去縣城請了個郎中,人家說風雪天所以要價五兩銀,連帶藥錢一起。你燒的太厲害,去的人不敢耽誤,就同意了。 喬知舒點了點頭,無妨咳咳五兩、咳就五兩吧。 是。茅尖見他又開始咳,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茅叔,你睡會兒咳咳天亮了咱們就出發。 茅尖一張老實臉上滿是糾結和不贊同,不行,你不能再趕路了,路上再叫冰雪入侵,恐會成疾! 到時候見了表少爺,我如何交代?你不能趕路了,咱們先養病,等你不咳了,咱們就出發。 喬知舒喝完藥,縮回被子里,小臉面朝著墻壁委屈。自己也太不爭氣了,第一次出遠門就生病了,這樣哥哥還怎么可能帶他跑商呢? 喬知舒想著哥哥半睡半醒迷糊了一夜,第二天他依舊沒好,甚至到了中午,他開始吐了。 就在肺都要被咳出來,胃都要吐空了的時候,他聽見茅尖大喊了一聲:表少爺! 接著就是好幾個快速有力的腳步聲,喬知舒集中精神看著緊閉的房門,忘了咳嗽。 盛堯推開房門,屋里空氣又悶又熱,他微微蹙了眉,等看到床上坐起身的那個小少年時,他心疼地擰眉。 喬知舒還穿著厚夾襖,發鬢凌亂,微垂的眼眸還含著咳出來的眼淚,看起來真是又脆弱又可憐。 誰讓你來了,來也不挑個春夏,大雪天往外跑,我不在家,小舅給你慣的無法無天了是嗎?盛堯冷冽的聲音還帶著喘。 盛堯褪去肩上披著的毛氅,三兩步走到床邊坐下,扶著喬知舒讓他的背貼著自己胸口,又扯了被子將喬知舒脖子以下蓋嚴實了。 又心疼地訓斥道:往年才入秋你就手腳冰涼,大冬天也敢往外跑。前天有官爺上門帶話討賞,我一聽他形容,便知是你,你膽子是愈發大了! 那天他一聽人家說,自己的夫郎來探親,他愣了一下,在確定是喬知舒之后,心里有說不清楚的情緒,知舒親口說是自己的夫郎嗎?不過反應過來之后,他馬上就怒了,喬知舒那天兒一冷就手腳冰涼的小身板,也敢在大冬天趕路?! 他當即甩下賬本,披了個毛氅,帶了三個鏢手就匆匆出了州府。 喬知舒原本還懵擦擦的,畢竟整整四年沒見盛堯了,而且,剛剛哥哥進門,是擰著眉的 盛堯還在說,就聽懷里的人吸了下鼻子。 嗚嗚喬知舒昂起臉看著盛堯的下巴,委屈地直哭。 回想分離之前,盛堯勸說喬知舒接受他要離家的決定之時,喬知舒坐著,他躺著,小東西居高臨下掰他眼皮現在,換成他居高臨下了。 而喬知舒雖然在哭,但是心中是喜悅的,分離四年,再一見面,哥哥就和離開之前一樣,訓他,寵他,態度一丁點兒都沒有變! 喬知舒一哭,盛堯那股子擔心得要命的情緒,和聽茅尖說小東西入了寒后的怒氣就消散的差不多了。他這才想起來,兩人四年沒見了,莆一見面,他就兇人家,好像很過分! 一兇你就哭,但凡你聽話,哥也不會兇你。盛堯語氣是又無奈,又心疼,只能是摟緊了懷里的小東西,暖暖他。 咳咳喬知舒才哭了兩聲,又開始咳起來了。 盛堯大喊:茅尖,藥煎了就端來! 喬知舒就著盛堯的手將一碗藥喝下,奇跡的是這回喝下的藥沒咳出去。喝完藥他又縮回盛堯懷里,吸吸鼻子,仰著脖子把盛堯盯著,小聲地問:怎么還有上門報信討賞的呀?哥哥給了他多少銀子??? 盛堯因他這又輕又軟的聲音沉靜了下來。 并州大亂,今年下半年開始,凡是外地首次來并州的,并州知府都十分重視,一開始這些官兵只報從盛京下來的人,得了賞錢越來越多之后,凡是來并州找人的,他們都會來報,只是為了討三四兩賞錢,不多。 喬知舒頭昂累了,垂下去咳了幾聲,一會兒等不累了,又昂起頭看盛堯。 哦,并州十二月就開始下雪啦?這么早,那雪要下到幾月份吶? 過完年就不下了。盛堯抬手摸了摸喬知舒的額頭,不燙手,接著哄道:吃完藥睡一會兒,快好起來,哥帶你回州府過年。 喬知舒努努嘴,咳了兩聲,不情愿地說:可我還沒有吃晚飯吶 這才剛過午飯的時間點,吃哪門子的晚飯? 呵盛堯輕笑了一聲,知舒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一點兒沒變。他太了解喬知舒了,這哪里是想吃晚飯,明明是沒撒夠嬌。 所以盛堯直接上手幫喬知舒把夾襖脫了,把人塞床里,自己也只穿里衣鉆進被窩里把人抱著,睡,餓醒了有人給你端吃的。 穿著厚重睡覺不安穩,可是不穿喬知舒又冷,現在有了人形火爐,喬知舒囈囈幾聲,終于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睡著了。 分離之后的第一次重逢,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發生了。 路途中,喬知舒假想過兩人會不會因為時間有了疏離感?會不會因為分離太久有了陌生感?會不會哥哥覺得他長大了不需要疼愛他了?現在,這些假想全都化成窗外的雪沫被太陽曬化。 沒想到喬知舒這一睡,從第一天中午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盛堯是躺不下去了,但是又要給喬知舒暖被窩,所以只能坐著倚在床頭,拿著商隊送來的賬本看,一路上花銷還算有度,看來他的知舒不傻,商隊也是良心,不忽悠年少的雇主。 喬知舒側躺著,一手搭在他腿上,一腿跨著他腳脖子,直到茅尖送來早飯,他才終于睜眼。 吃早飯的時候,盛堯就站在門口吩咐他的鏢手,好多了的喬知舒下床披著被子吃早飯,豎起耳朵聽哥哥低沉有力的說話聲。 帶他們先回州府安頓,第一時間檢查茶磚有沒有受潮,還有,事情辦完了,領著他們這幫兄弟去吃頓好的,跟賬房拿銀子,記私賬上,等我回去填。 是,東家。 去吧,跟兄弟們說我這邊有情況,估計十日左右回州府,讓他們看著拿主意,拿不定就拖到我回去。 好,那我們就去收拾收拾,吃完早飯就出發。 盛堯應聲,送走三個下屬,返身回屋坐在喬知舒身邊,順手就摸了摸喬知舒的手。 喬知舒手中的瓷勺叮當一聲砸碗里了。 我才離開一會兒,手就涼了,回床上躺著去。 喬知舒很乖,哦。 他披著被子,站起來之后還要磨磨蹭蹭扯一扯,防止被子拖地上臟了。 盛堯見狀直接把他打橫了抱起來放床上去了,于是,喬知舒又在床上把早飯解決了。 喬知舒精神狀態好了,兩人這日就縮在房間里聊彼此的情況。 喬知舒:你弟弟現在鬧著要燒窯,險些跟著我出發,你老給他買建盞做什么?他有一套就行了,現在他叫你慣的玩的花樣越來越貴! 行,終于給你抓到機會教訓我了。盛堯理虧,調侃一句之后,渾不在意地道:這趟回去他要是還想燒窯,那就給他建一座,左右百兩銀子的事。 好。 還有臥龍禪寺,你給我說說寺廟的情況,明年回去,我打算給修葺一番。 喬知舒慢慢形容了一下臥龍禪寺,他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盛堯越聽越擰眉,這么出名的悲田院,也太破舊。 聊著聊著,又提到方荷又生了一個兒子,盛巖中秀才了,盛雪立了女戶,年底也成親了,新郎官是蘇夷。 盛堯聽后,稍稍評價了一下蘇夷,他說:蘇夷此人,雅慕詩書靜慕風,我與他同窗多年,甚少聽他談及風花雪月,他心不在女色,如果沒有一個完全懂他的賢內助,怕是往后難以安生。 蘇夷也是兒時的同伴,對他的選擇不接受,但是能理解。 喬知舒就靜靜聽盛堯說話,他什么都問,哥哥賺多少銀子也問。 盛堯也不藏掖,往年能跑十票,明年計劃提到三十。 三十票就是三千斤茶葉,幾乎可以包了南縣在內,四個縣城產出的所有茶葉總重了。 這么多?喬知舒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