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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逃!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咬咬牙轉過身,朝著樹林的方向疾奔。 李柯說,他不會死……應該不會死的。 可能會受罰,可能……可能會再被關起來,關很久很久…… 一瞬間我真想轉身回去,我的錯我承擔,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接下去的一切。 可是,我沒有。 我懦弱的,獨自逃走了。 我撇下了李柯,只顧自己逃命。 就算再怎么樣在心里安慰自己,李柯不會喪命,而我回去卻會喪命……那些道士不會放過我……我走了,李柯可以把事情往另一個方向解釋,說是被妖精迷惑的…… 可是,可是我心里好難受。 眼淚狂涌出來,眼前的視野變的模糊。 我穿行在枯黃的野草叢里。 我不知道方向,我只知道要逃,快逃。 我想活著。 我想活下去,再見他! 李柯,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在那之前,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太陽已經升了起來,視野里充滿了刺眼的光亮,遠遠近近的景物那么冷酷而茫然。 我聽見風聲越來越響。 我在怯懦的逃亡中放聲痛哭起來。 三十一 倉皇逃跑傷心路 不知道什么時候我一跤跌倒,重重的摔在地上。 很疼…… 我低下頭,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人的樣子。 我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鼻子,嘴唇,臉龐,頭發…… 那么熟悉,那么陌生。 我坐在一片枯黃的荒草洼地,眼睛發腫,手腳酸軟。想哭,可是眼睛讓風吹的干痛,反而流不出淚。 我有好半天腦子里什么也沒想,太陽高高的懸在頭頂,照的人睜不開眼。 觸目所及的一切都被酷烈的陽光照的白花花的。 我扶著樹站起來,天地茫茫,我已經分辨不清自己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也不知道該向哪里去。 太陽是熱的,風是冷的。 我慢慢邁步向前走,我不知道這條路通向哪里……我該找個同族,打聽一下桃花觀的方向。有時候蜘蛛們的消息很發達,也有時候很閉塞。朝生暮死,象井中之蛙,不了解外面天地。 其實不了解也好。 知道的少,就沒有煩惱。 知道的越多,就越難快樂。 往前邁的每一步都象踩在棉花上,干枯的草枝被踩斷時會有輕微的脆響。每一下我都覺得似乎是身體里的什么也隨之一起斷裂開了。 頭昏沉沉的,我摸摸臉,手冰涼,臉guntang。 一只鳥兒從我身邊掠過,一振翅就飛的老遠,變成了天邊的一個遙遙的黑點,卻忽然那黑點在視野里放大,它又折了回來,嘰嘰喳喳的和我說話。 我聽不太懂它說什么,盯著它開開合合的尖喙只顧發呆。 它說了半天,忽然又竄高,一眨眼就飛不見了。 我站在一片荒野里,四顧蒼茫。 我再抬腿向前走,覺得步子越來越軟,眼前一切都模糊著,扭曲著,天象是斜著要塌下來,地也象是彎折的…… 李柯,現在怎么樣了呢? 不久之前我們還在一起,他想和我談音樂,談文學,可惜我是只俗氣的蜘蛛,那些我都不懂。 “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兩岸楊柳綠,一園……杏花紅。一蓑煙雨,兩鬢,兩鬢……” 兩鬢什么?是滄桑,還是兩鬢風霜? 我固執的想找到答案,可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李柯他也許希望我更文雅,能和我談更多東西吧? 感覺我和他一塊兒說的凈是傻話,做的凈是傻事。 或許我從來沒有聰明過。 “兩鬢……” 眼前忽然一黑,我一頭栽下去。 隱約的,好象聽到了雨聲。 久違的,綿綿不斷的淅瀝聲,身周都給這雨淋出了寒意。 我喃喃的喊:“媽……” 夢里依稀回到小時候住過的地方,雜亂的小院子,狹窄黑暗的房間,一張老式的木板床,床前還有已經掉了漆褪了色的腳踏,腳踏上面擱著鞋子。我的一雙小布鞋,帶著歪歪的鞋袢。mama是一雙黑色的舊布鞋,鞋幫上沾滿了黃泥。 生活貧寒,每天只有饅頭和米湯果腹,可是我的童年卻那樣平靜快樂。 “mama?!?/br> 聲音好象在一片空寂中擴散,隱隱傳來回聲。 不,我已經沒有mama,也沒有家。 我無依無靠。 我成為了一只不知身在何方的蜘蛛。 下一刻,我醒了過來。 我睡在一間空曠的石屋里,窗外面淅淅瀝瀝下著雨。 這里有一股,我熟悉的氣息。 我慢慢爬下床,趴到窗邊向外看。 有個人撐著一把傘,在雨里向我走來。 他那身鮮紅的紋彩輝煌的衣裳在雨地里沉靜的低垂,象是沾染了潮氣,以前看起來象火一樣要燒起來的顏色,現在看著卻顯的有一股深沉,變成了穩重的絳紅色。 他到廊下收起傘,動作從容而優雅。 我怔怔的看著他,他也轉頭向我看來。 我先轉開臉,不敢看那雙光彩熠熠的,黑玉一樣的眼睛。 那里面似乎有火焰在跳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