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雷攤手，朝彌雅做了個鬼臉：“遵命，先生?！?/br>
    彌雅打開面前的紙箱，里面都是大部頭的法律書籍。

    “這些書放在哪里？”

    “我之后再拿出來，你可以暫時不用管它們?！碧m波走到彌雅身側。她摸過去拽住他的衣袖，和他對視片刻，輕聲細語：“我想你了?！?/br>
    蘭波眼睛閃了閃，往廚房方向快速投去一瞥，俯身低下來找到她的嘴唇，停留片刻：“我也是?！?/br>
    兩人相對莞爾。彌雅其實還不想松開他，但考慮到安德雷隨時可能從廚房走出來，她便征求過同意之后打開最后那個行李箱。

    箱子里被床單枕頭被褥塞滿。彌雅和蘭波各拉一邊將床單抖開，她看著他一絲不茍地撫平褶皺、又把被子也鋪開，突然來了一句：“我不介意和你一起住?！?/br>
    蘭波輕咳數聲：“我當然也不介意。但我傾向于慢慢來?！彼麖乃掷锝舆^套好枕套的枕頭，嘆息似地補充：“高校近旁的環境比較熱鬧，不太適合我。你才一年級，如果那么早就住得離校區很遠，課余和同齡人交往的時間就會減少?！?/br>
    彌雅略微噘嘴：“你這口氣和家長似的……”

    蘭波的表情當即變得頗為微妙。

    她將箱子里的最后一個靠枕朝他扔過去：“開玩笑的?！?/br>
    蘭波穩穩接住，一邊床頭整理一邊溫聲說：“等你升上四年級，或者再稍微提早一些，到那時再考慮要不要換個對你對我都方便的地方住?！?/br>
    彌雅笑了：“嗯！”

    雖然蘭波東西不多，但等收拾停當也已經過了午后兩點半。

    “米沙，我餓了……”安德雷沒什么形象地撐著頭哀嚎，“但是好像今天餐廳大都休息?！?/br>
    “我出去轉一圈，如果實在找不到附近營業的餐館，街角有個超市，我就買些簡單的食材回來?！?/br>
    安德雷吹了個口哨：“哇哦，傳聞是真的，你真的會做飯?！?/br>
    蘭波沒搭理友人的調侃，打開門對彌雅道：“外面又開始下小雪了，你不用跟我一起去?！?/br>
    彌雅想反駁，但是室內暖氣融融，開門后灌進一陣冷風，她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蘭波見狀彎唇：“我很快就回來?！?/br>
    扣上外套紐扣，他低下來親了親她的額頭。

    等房門關上，彌雅轉過身，正見到安德雷一臉受不了地翻白眼：“有必要那么做給我看嗎？”見她沒反應過來，他好心地解釋：“出門前那一下是宣誓主權。米沙有些時候驚人得小心眼?！?/br>
    彌雅努力抑制住笑意，轉而說道：“感覺你和他關系變好了?！?/br>
    安德雷聞言撓了撓后腦勺，苦笑：“也許吧。在那之后，我和他的確聯絡得更頻繁了。再加上現在我和他立場相似，都是家中離群的黑羊?！?/br>
    片刻的沉默。

    “這么說不太合適，但我還是欠你一句謝謝?！卑驳吕壮雎?。

    “沃羅寧先生，我好像沒做什么值得你道謝的事?！?/br>
    “叫我安德雷就行了。你也知道……因為那篇報道，我有了一點名氣，現在不愁沒地方發稿?？陀^來說，我在吃你不愉快過去的紅利。還有，阿廖沙的事，我很遺憾?！?/br>
    “讀過你那篇文章的人都不會那么想?！蓖ｎD片刻，彌雅垂下視線，“該道謝的是我?！?/br>
    安德雷噗嗤笑了：“嗐，那我們就沒必要推來推去了，這么互相道謝沒完沒了?！彼h顧四周，眼神變得悠遠，好像在結起水汽的窗戶上看到了來自過去的光影：“別的我不敢下定論，但誰都看得出，他正在一點點地好起來?！?/br>
    他回頭看向彌雅：“坦白說，最初知道的時候，我也有些難以接受——那是在你為采訪聯絡我之前的事。不過其他人的事我也沒權利置喙。讓我驚訝的是你們竟然能堅持下來?！?/br>
    彌雅輕輕呼出一口氣：“我也有些難以置信?！?/br>
    安德雷聞言微微一笑，那是一個以他的標準來說尤為柔和友善的笑容：“但你確實讓他快樂。自那以來，沒人能做到，但你做到了。他的雙親應該也明白這點，尤其他的父親，他只是還不愿意承認罷了。需要更多時間接受事實的是蘭波太太?！?/br>
    彌雅靠著墻，垂下視線看著地板不作聲。

    “而且我可以斷言，伊萬也是站在他和你這邊的。他其實對你很好奇，但如果連他也在過節第二天跑來見你，長輩們的自尊就要受致命傷了?！卑驳吕酌嗣掳?，懊悔地咂舌，“哎，這么一說，我應該攛掇他跟來的?！?/br>
    彌雅被他描繪的情形逗笑了。

    鎖芯轉動，蘭波開門進來，手里提著兩個紙袋。

    安德雷立刻站起來：“啊，我聞到了香味——”

    蘭波摘下手套，將食物拿進廚房：“萬幸半個街區外的地方還有一家店開著。我現在就把食物放烤箱里重新加熱一下，稍等。希望你們不介意吃千層面，今天的菜單上只有這一樣?！?/br>
    安德雷笑瞇瞇地反問：“誰會討厭千層面呢？”

    在這么一個寒冷的冬日，奶酪、紅醬與面皮層疊交織出的濃郁熱量炸彈確實難以抗拒。

    三個人擠在廚房的小桌邊有些捉襟見肘，但就連這份空間上的局促都令人愉快。有安德雷在，餐桌上的對話就沒冷場過。直到食物都被掃蕩干凈，飽腹后心滿意足的沉默才持續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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