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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團利落跌入目的地。 “好球?!?/br> 她無言地看向蘭波,仿佛在嘲笑他大驚小怪。 “那么我們走吧?!?/br> 彌雅刻意落后蘭波一步,跟著他前往接待室。 “今天下午你打算干什么?”蘭波沒有回頭。 彌雅沒有答話。 蘭波回頭,她聳肩,目光避開他落在道邊的雜草上。 她聽到他發出的短促的氣聲,仿佛本要說什么別的,臨到嘴邊改口:“你有什么想看的書嗎?假如圖書室沒有,我也許可以幫你借到手?!?/br> 彌雅搖搖頭,雙手插在制服外套的口袋里,超過蘭波當先走進學員中心。 學員中心是改造營為數不多完全重新建造的建筑。這棟三層樓房大半都是一個個獨立的雪白房間,沒有標識的白色小門排滿四方形走廊兩側,不論走到這棟建筑的哪個角落,看到的都是一成不變的景色。 彌雅認為學員中心的構造并非偶然。 剛來到改造營的時候,僅僅是每周日在規定的時間前獨自踏上這潔凈得刺目的走廊,都會讓她背后發毛。宛如在不知不覺間毫無抵抗地深入荒謬夢境里的迷宮,令她感覺只憑一個人不可能走出去。 蘭波事先預約的接待室門上亮起標識,不需要鑰匙,門便悄然打開。 彌雅駐足,以眼神示意蘭波先進門。 這是彌雅第一次與指導教官同時抵達接待室。 蘭波進門后轉身立定,讓彌雅先挑喜歡的位置落座。 彌雅想了想,選擇了右手邊的椅子。 蘭波的視線在她身上因此多停留了數秒。他隨即座下,一邊摘下軍帽,一邊再次試圖搭話:“昨晚睡得好嗎?” 彌雅又無謂地聳肩。 “既然如此,我們就正式開始?!?/br> 房門關上,自動上鎖。 “首先,能告訴我你對于昨天在城中所見所聞的感想嗎?” 彌雅側過頭注視墻壁,仿佛在回憶。但過了良久,她不僅一個音節都吝于給予,甚至整個人一動不動。 “彌雅?”蘭波蹙眉。 她循聲看向他,露出略顯困惑的微笑。渾似在異國街頭忽然被當地人以陌生語言搭話的旅人,根本聽不懂對方在說什么。 這對視僵持了須臾。蘭波沒有表現出怒意或是不悅,但彌雅感覺得到,她花費整晚想出的對策生效了。他不喜歡她這樣的應對方式。 “拒絕開口、堅決沉默,彌雅,這就是你的打算?”蘭波果然足夠敏銳。 彌雅原本打算依舊以含糊的笑面敷衍過去。她甚至很想知道,如果她繼續沉默下去,蘭波會不會終于撕下風度良好的笑面,對她大發雷霆。 但蘭波壓低上身,滿臉懇切地看著她:“請你別這樣。我想知道你的想法?!?/br> 彌雅笑不出來了,繃緊唇線。 “求你了?!?/br> 這字眼比刀刃、比槍口都要可怖。她不明白蘭波為什么能對她說出這話,還不止一次。而只要他吐出這暗含示弱意味的詞句,她就仿佛著魔,厭煩得希望蘭波的漂亮話和他這個人下一刻一起消失,但又覺得這還不足夠。 她想要令蘭波真正向她低頭,擊潰他,逼他比塵泥跪得更低。 不是這樣誠懇卻也禮貌的請求,應該是更加發自內心、更加卑微的“求你了?!?/br> 彌雅等沸騰的心緒不再冒泡,才學著教員陳述各類數據和事實的時候的口氣,平靜又理所當然地宣告:“我和你已經沒有話可以說。昨天我就這么說過?!?/br> “我不這么認為?!?/br> 彌雅面帶嘲諷的微笑,將臉別到一邊。 “彌雅……你在害怕什么?” “哈?” “在我看來是這樣?!?/br> 彌雅尖刻地反問:“這個房間里,除了我自己之外,能讓我害怕的不就只有你了?” “不,我覺得令你感到恐懼的并不是我?!碧m波看著她,那是一種仿佛穿過她、能將跟在她身后的亡靈群落都一并釘在墻上的眼神。 彌雅深呼吸。不能自亂陣腳。不能對蘭波說的話做出反應。 她知道他在觀察她、分析她。但不論他的結論是否正確,她都不能表露出分毫。 蘭波將推論更進一步:“我是否可以認為,你之所以突然想要以這種方式抵抗,是因為我們之間的談話已經開始生效,而你對此感到恐懼?” 彌雅因蘭波的假設打了個寒顫。 她不置可否,只偏了偏頭。 蘭波瞇起眼睛。他做這個小動作的時候,有種孩童似的的稚拙。 她便帶著惡意的好奇微笑起來,像是個圍觀事故的過路人,單純想看看蘭波還能吐出什么樣的荒謬揣測。 “這和阿廖沙有關聯嗎?” 彌雅不假思索還嘴:“和他沒關系!” “是嗎?那么,能不能告訴我,你和阿廖沙是怎么成為好朋友的?!?/br> “關你屁事?!?/br> “阿廖沙是個什么樣的人?” “教官都能調閱學員檔案,這種事你比我更清楚?!?/br> “我想知道的,是在你眼里看到的阿廖沙的事?!?/br> 彌雅突然安靜下來。她的視野開始游移,像在滿房間地找尋什么東西的影子。 而后,幾乎同等突兀地,她起身,走到蘭波面前。 “你——”她第一次俯視他,“你不要打阿廖沙的主意。否則你會后悔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