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蝴蝶在她手心里飛起來，轉了半圈之后，扭成了背對她的姿勢。

    穆莎把小蝴蝶放在了桌子上。

    她伸手撫過小小的蝴蝶，她說道：“我也做了同樣逼迫您的事情?！?/br>
    那只小蝴蝶抖了抖翅膀，悶悶不樂的轉回來小半圈。

    穆莎說：“但因為是您先逼迫我的，所以，我希望由您先道歉?！?/br>
    蝴蝶又轉回去了。

    穆莎輕聲說道：“我放棄了?！?/br>
    伊提斯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半晌，聲音才從蝴蝶那邊傳出來：“……為什么放棄？”

    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他似乎仍然放不下面子，又或者，單純對穆莎的選擇感到了疑惑。

    “你總是讓吾無法理解?！?/br>
    “你貪生怕死，為了生存，很多時候都選擇了屈服，像是一折就斷的嬌花?！?/br>
    “但是吾親手來折你時，才發現，你怎么折都折不斷?！?/br>
    “有些事情，你連努力都不嘗試，就會選擇放棄?！?/br>
    “但有些事情，你就算身陷死境，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肯稍稍屈服?！?/br>
    穆莎安靜地聽著他的夸贊。

    伊提斯問：“吾以為，你讓吾道歉這件事，是你無論如何都想要堅持的?！?/br>
    穆莎點了點頭，她說道：

    “這的確是我無論如何都想要堅持的事情，伊提斯先生?！?/br>
    “但是，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要求您道歉?！?/br>
    現在的她，要求伊提斯的道歉，是一件非常錯誤的事情。

    她說：“我發現了自己的弱小，我發現，我和您之間并不平等?！?/br>
    “我們只有靈魂是平等的，我的閱歷、心性和力量，都和您相差巨大?！?/br>
    “您愿意和我相處，愿意聽我的意見，不是因為我們平等，而是您刻意對我放下了身段?！?/br>
    “一個弱小的依附者，沒有資格對保護自己的人挑三揀四?！?/br>
    伊提斯沉默了片刻，他開口道：“不，吾……”

    穆莎說道：“平等和尊嚴，是應該由我自己來證明的?！?/br>
    而不是乞求或者死纏爛打的要求，那只能被稱為任性。

    穆莎說摸了摸小蝴蝶的翅膀，她說道：“我知道的，我該長大，該做出改變了?！?/br>
    倘若成長到足夠的程度，再也沒有人能左右她。

    她擁有特殊的靈魂，擁有龐大的神力，她什么都有。

    天賦在幫助她，在告訴她，她擁有的巨大的可能性。

    那么，她憑什么不去成長呢？

    穆莎說：“別誤會，伊提斯先生，我只是暫時的放棄?！?/br>
    “總有一天，我會讓您覺得，向我道歉也不會丟面子?！?/br>
    伊提斯說：“要達到那種程度，還不希望被神格改變自我，對你來說很難?！?/br>
    穆莎稍稍仰起頭。

    不知道什么時候，伊提斯已經站在了她的背后，正在低頭看著她。

    柔軟的銀白色發梢落在她頭頂，帶起奇異的觸感。

    伊提斯伸出手，輕輕地從她眼角下擦過。

    “但吾想，你也許真的能做到?！?/br>
    “你總是會超出吾的預料，總能給吾和想象中不一樣的答案?！?/br>
    穆莎捏住了他的袖子，她解決了一個問題，心情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她理性上知道該怎么做，但在情緒這方面卻仍在別扭著。

    而且，她似乎給自己創造了更多問題……

    伊提斯說：“你要走的距離很遙遠，不過，吾的時間很漫長，也有耐心去等?！?/br>
    “雖然沒有道歉，但是，吾向你保證，不會再戲耍你，在有商量余地時，吾也愿意聽你的意見?！?/br>
    穆莎眨了下眼睛。

    伊提斯微涼的柔軟指腹，又在她眼角抹了一下。

    “要長大的話，就不要總是哭泣，你最近總是很容易哭?！?/br>
    ※、chapter 45

    第四十五章

    ※

    穆莎撥開他的手, 自己把眼角抹干凈了。

    她不再看伊提斯了, 低下頭拿起餐刀, 打算給切片的吐司抹奶油。

    但是伊提斯仍然在糾結于她的情緒, 他問：“你覺得很委屈？”

    穆莎搖了搖頭，說道：“沒有?！?/br>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為什么會掉眼淚。

    少女那鴉黑的睫羽一落，又是一滴眼淚滾了下來。

    她放下餐刀，把那一小碗奶油, 和面包片一起推開了。

    伊提斯身邊的座椅無聲地拉開。

    他坐在一旁，拿起擺在桌面上的帕子, 輕輕擦著黑發少女的眼淚。

    清冷的神明為她擦拭眼淚的動作, 如同初冬細碎的雪一樣, 輕盈落下。

    他問道：“那你為什么會哭？”

    穆莎說：“我自己也不知道?！?/br>
    伊提斯繼續追問道：“因為做了不喜歡的決定？還是因為害怕，或者還在生氣？”

    穆莎擋住他的手, 她把手帕從伊提斯手里拿走了, 自己在眼睛上抹了好幾下。

    她紅著眼角搖了搖頭, 說道：“您別再問了?！?/br>
    屋子里終于安靜了下來。

    這明亮寬敞的餐廳里，分明坐了兩個人。

    但他們兩人，都保持著沉默，安靜的好像不存在一樣。

    過了許久，伊提斯才看見桌子上維持著原樣的吐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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