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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三心道可不是棘手嗎,關鍵是此時此刻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先前殿下以為十分能表情達意之事,似乎在明鳶姑娘眼中有那么一點不同的意味。 簡而言之, 他們從前的努力似乎與期望的方向南轅北轍。 楚三覺得分外迷茫,他的信仰有些崩塌了。 其實趙潯也同樣迷茫, 然而事已至此, 迷茫是沒有用的。他的面上是一派令人心安的淡然:“無妨,本王已經有了計較?!?/br> 楚三沒忍住問:“殿下的計較是…” 趙潯按了按額角:“想必眼下明鳶姑娘對本王有諸多偏見,這偏見一時也是難以消除的?!?/br> 楚三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 趙潯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繼續說了下去:“此番倒也是誤打誤撞, 既然明鳶姑娘對昭王府有些誤會,換個身份未必是件壞事?!?/br> 對此楚三不能更加贊同了:“咱這就叫做打入敵人內部,殿下睿智?!?/br> 面對楚三毫不遮掩的贊賞與欽佩,趙潯掩唇咳了咳:“行了,這戲也做得差不多了,我們去小廚房瞧瞧吧?!?/br> 楚三應了,剛走幾步,便瞧見自家殿下停住了腳步,重新折返回去。 屋中燭火搖曳,殿下在擺放話本那排書架前停了片刻,自懷中取出一支瀲滟的華勝放了上去,頓了頓,又從袖中摸出條小魚干,掰了一塊放在了一旁,順帶著把臨近的書冊撥亂了些。 楚三搖頭嘆了口氣,殿下這是…打算栽贓嫁禍給小橘? 楚三覺得有些沒眼看,他替殿下感到羞愧。 不過他家殿下顯然并不覺得此舉有任何不妥之處,他淡然自持地推開書房的門,見楚三沒跟上來,微微皺眉:“怎么了?” “沒,沒什么?!背剡^神來,小跑著跟了上去。 既然小橘不仁在先,那就不能怪他們無義了。 堂屋已經在擺晚膳了,明鳶原本沒打算留祝云用膳,小廚房一時有些手忙腳亂,她想了想,索性著人備了撥霞供。 撥霞供就是后世的火鍋,在炭火爐上架一口小鍋,往其中注湯,待湯水滾沸后下菜rou涮熟,蘸著醬、椒、桂、酒制成的調料食用。 明鳶又叫人備了芝麻醬的蘸料,里頭攙些胡麻、芫荽等配料,李娘子先前沒配過這種蘸料,明鳶當場涮了羊rou片給眾人分了下去嘗了一回。 拿李娘子的話來說,蘸料鮮濃,又不喧賓奪主,著實叫人鮮掉了舌頭。 明鳶笑了笑,沉吟片刻,叫人支了兩口鍋,一口用鮮蘑等熬成的湯汁做底,另一口中添的確是結結實實的紅湯。 這位祝公子的家鄉慣吃辣口,如此也算禮數周全。 于是,趙潯同楚三進來時,一眼便瞧見了那口翻滾著紅湯的鍋子。 謝少傅也到了,他先前穿得一貫隨意,今日倒是端嚴起來,穿了襲繡著金線的玄色長袍,容色淡淡,頗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模樣。 瞧見趙潯走進來,他站起身來,面上浮出個淺淡的笑:“祝公子?!?/br> 趙潯也客客氣氣:“謝大人?!?/br> 楚三只覺這場面怪異至極,這還是他頭回瞧見趙潯與謝少傅平和地共處于一個屋檐下頭。 正當此時,明鳶走了進來,瞧著屋中有些凝滯的氛圍,笑道:“怎的不落座?!?/br> 趙潯噙笑同她拱手,剛要在她旁邊落座,便被謝少傅眼明手快地拉了一把。 謝少傅的面上掛著周全的笑:“聽聞祝公子是彬州人士,打小在那兒長大,想必慣吃辣口,阿鳶特地給你備了紅鍋,你且嘗嘗合不合口?!?/br> 于是,在謝少傅的難卻盛情下,趙潯被拉到了離明鳶最遠的一處所在。 楚三小聲道:“屬下怎么覺著謝少傅是故意的?!?/br> 趙潯拾起筷子,不咸不淡道:“來日方長?!?/br> 說著,他抬頭去瞧明鳶,因著要吃撥霞供,她略挽了袖子,腕上的鐲子悉數褪了,只露出一小截雪白手腕。 她攔住了上前布菜的侍女,大大方方自鮮蘑湯底中撈起片羊rou,在醬碟中滾了一圈,將裹滿麻醬和胡麻的rou片送進口中。 趙潯的眼底浮起些笑意,方要學著她的樣子去夾,謝少傅已新取了雙筷子,自紅鍋中夾了一大箸的rou片放進他的碟中:“祝公子不必拘謹?!?/br> 碟中的rou片上沾著層紅油,還有些辣椒碎,趙潯的眉頭不由皺了皺,他吃不得辣。 謝少傅瞧著他:“祝公子可是覺得不夠辣,無妨,我再叫小廝們去取些辣椒粉來?!?/br> “不必?!壁w潯夾起碟中的羊rou片送進口中,半晌,淡淡開口,“入鄉隨俗?!?/br> 說這話時,他的嗓音都有些發啞。 謝少傅瞧著趙潯面無表情地將碟中rou片吃下,不由“嘖”了一聲,又道:“祝公子倒是個爽快人,我先前與昭王同席用膳時,那廝可是挑剔得緊,連沾了些小米辣碎的菜品都不肯動筷。說起來,我方才聽阿鳶說,你對昭王殿下很是了解?” 趙潯持箸的手頓了頓,認真道:“其實我同昭王殿下也有些梁子?!?/br> 明鳶奇道:“你先前不是說對昭王殿下很是敬重?” 趙潯面不改色:“這并不妨礙我恨他?!?/br> 明鳶斟酌道:“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粉轉黑?” “何謂粉轉黑?” 明鳶想了想,給他解釋:“譬如公子先前很是敬重昭王,后來由于種種原因,這份敬重不在了,甚至對他生出些不滿,大抵就是這么個意思?!?/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