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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帶著些惶恐看向趙潯。出乎意料,趙潯面上沒有分毫的怪罪神色,瞧上去似乎還頗為滿意。 小廝聽到自家殿下的聲音淡淡響起:“不用你提,盛滿水就可以?!?/br> 片刻后,趙潯又補充道:“越滿越好?!?/br> 小廝茫然地“啊”了一聲。 他頗為費力地將裝滿水的木桶自井沿上提下來,因著木桶太沉,中途趔趄了一下。 趙潯擺手:“你回去吧?!?/br> 小廝踟躕:“那這桶…” “不必理會?!?/br> “是?!毙P應聲退下,走出垂花門時,難以理解地撓了撓頭。 趙潯垂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木桶,片刻后,俯身提了起來。 方才那名小廝說得不錯,這桶很沉,一般人提著頗為費勁。 這很好。 他提著木桶,閑庭信步般自后院走回小廚房。 其實這一路遠沒有趙潯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順,但他的面上始終一片云淡風輕,仿佛只是信手拈子,下一場贏定了的棋局。 絕不能說不行,趙潯如是想道。 他走進小廚房時,方才不知去向的楚三也回來了,正幫著明鳶給竹蓀切段。 瞧見自家殿下親手拎著裝得頗滿的一只木桶,楚三慌忙去接,趙潯拒絕了,一路將木桶提了進來。 而后他發現角落里已經放了一只水桶,比他手中的這只大上一圈,盛得也更滿一些。 他轉身看向楚三。 “屬下空有一身蠻力,這等體力活交給屬下來辦便好?!背行┎缓靡馑嫉?,“都是屬下的過失,還勞動殿下跑了這一趟?!?/br> 趙潯一言不發,只涼涼瞥了他一眼。 楚三只覺后脊生寒,不就是沒添水嗎,這原本也是小廝的活,只是他今日清閑,順手做了而已。 難道這還得罪了自家殿下不成,楚三有些茫然。 他覺得殿下近日愈發喜怒無常了。 端午節將至,第二日,明鳶在府中與兄嫂一同包粽子。本朝的粽子又分為角粽、錐粽、筒粽等諸多形制,杜芷手巧,包出來的花樣頗多,明鳶與謝少傅便只會包角粽這一種了。 按照慣例,謝府的粽子仍是包了甜咸兩樣,甜粽里頭加的是豆沙、蜜棗和松仁,咸粽則是拿鹵得香爛的腿rou配上海米和筍干。 剝開葦葉,里頭的糯米瑩白如玉,一口咬下去,甜粽軟糯清甜,咸粽鮮香嫩滑,蘆葦的清香融進其中,很是饞人。 謝少傅剝著粽子吃,忽然道:“端午那日休沐,到時候咱們一同出去走走罷?!?/br> 杜芷笑吟吟地應了:“你今年可還要參加場競渡?” 她初次瞧見謝少傅便是在端午的龍舟競渡上,少年拔了頭籌,臂上系了根紅綢,立在船頭朝岸上人群揮手致意,眉目間神采飛揚。 憶及舊事,兩人對視一眼,眸中浮起難掩的情意。 明鳶覺得自己委實有些礙眼了,剛要尋個由頭溜了,便聽謝少傅道:“阿鳶,先前相看的那些男子你都不滿意,什么脾性不合也就罷了,如謝家五郎這般的神仙人物,竟被你以各方面都過于優秀為由頭給拒了?!?/br> 明鳶垂頭摸了摸鼻子。 謝少傅嘆了口氣:“端午那日,阿兄會叫上幾位同僚一道?!?/br> 明鳶在心中暗道,就這么個局面,還是別耽誤人家公子了。只是這話她不好同謝少傅講,正沉吟間,一名小廝跑了進來:“姑娘,方才饃鋪的伙計來了一趟,送了封信過來?!?/br> 明鳶以為是饃鋪出了什么事,忙拆開信,卻見小箋上寫著行欹正相生的行楷,下頭的落款是個潯字。 趙潯這廝在信中邀她明日一同過端午。 她慌忙把信紙塞進袖中,有些心虛地瞧了謝少傅一眼。 謝少傅不緊不慢地拆著第二只粽子,信口問道:“是那位張婆婆的信?” 明鳶略松了口氣,看來她阿兄方才并沒留意到信中的內容。她點頭道:“不錯,張婆婆想再招兩名伙計,問問我的意思?!?/br> 想了想,她又道:“阿兄,端午那日我可能不能同你們一道了?!?/br> 謝少傅似是深吸了口氣:“為何?” 明鳶清了清嗓子:“咳,是我的一位朋友,他...他想邀我一道放個紙龍?!?/br> “朋友啊?!敝x少傅意味深長地瞧了自家meimei一眼,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明鳶揣著那張信紙,只覺那仿若是個燙手的山芋。她尋了個由頭,逃也似的離開了小廚房。 回到屋中,她仍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灌了一盞冷茶下去才勉強平靜下來。 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自己同趙潯是清清白白的死對頭關系,怎么弄得跟早戀被戳破的小情侶似的。 想想都離譜! 她深吸口氣,提筆研墨,想給趙潯這廝寫封長信表達一下心中的憤怒。 然而,最終紙上只多了一個字——好。 明鳶揉了揉額角,將信交給畫采:“去給昭王府送去,記得找個面生的小廝?!?/br> 小廚房那頭,瞧著明鳶的身影離開后,謝少傅的面色鐵青。 杜芷皺眉:“怎么了?” 謝少傅自牙縫中擠出個名字:“趙潯?!?/br> 他方才看得清清楚楚,信紙最后落的分明是個潯字! 這廝一面大放厥詞要求退婚,一面還跟他meimei糾纏不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