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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是奴……奴才們干的,你你你……” 他一著急,小時候的毛病就冒出來。 范詠稼趕緊勸:“不會的,外頭請師傅,也不是都要寫死契的。我只做個短工,掙些本錢,將來自己開鋪子去?!?/br> 范詠生想說:那你婚事怎么辦? 可他一個字也擠不出,只能愣愣地保證:“我每日去學里,我……” 范詠稼嘆了口氣,再勸:“實在不想去,就不去罷?!?/br> 他是真不擅長讀書,小時候,兩人一起開的蒙,他背了兩年都沒能背下來三百千,至今引句都磕磕絆絆。 只是不念書,又能做什么呢? 范詠生棋藝好,可這又不能當飯吃,就算稍有些名氣,也沒誰家看得上一個小少年,請回去做西席。 “得了閑,好好想想,你擅做什么,樂意做什么。我們一日日大了,總不能一直這么混著?!?/br> “好,我記著了?!?/br> 說得越多越不舍,盡管心里諸多委屈,可人都是戀家戀親的。 范詠稼怕自己一會心軟就走不脫了,咬著牙,狠心擺手,沖出門去。 院子里靜悄悄的,范詠生看著母親緊閉的門,心里一肚子怨,怨不得生他養他的母親,只能怨自己無用。 第5章 范詠稼抱著包袱往巷子外走,才走了幾步,聽著柳兒挨了打罵在哀嚎求情。她狠心走出去一段,壓不下心中不忍,又倒回來捶門。 “衙門里新出的令:不得肆意打罵兒女,若是告官驗出了傷,可是要坐監的?!?/br> 里頭那位,聽出是范家愛管自家閑事的小雜碎,怒罵一句“晦氣”,到底沒再繼續施虐。 范詠稼嘆了口氣,垂著頭繼續往外走。 臨近宵禁,她不得不就近找家便宜客棧,要了最小的一個偏間,交了三十個錢,難過得心里直抽抽。 一百四十兩的鐲子,離她原有十萬八千里,艱難地走完了那十萬里,偏來不及行這八千,就被人一腳踹斷了腿,再沒了指望。 那個在兒時總護著她不讓其他男娃欺負的棒棒哥,早就忘了家家meimei,如今,只一口一個“粗鄙”喚她。 即便現下她有了鐲子,他也只會視而不見吧。 罷了罷了,范詠稼,不必再犯傻。水既漲了,人既不來,何苦再做那癡傻的尾生,放了手,離了柱,說不得,于大家更好。 她默默擦了淚,暗下決心:此生,再莫哭了,不值當的。 天剛蒙蒙亮,她翻身起來,在伙計的驚愕下,連吃了四大碗不要錢的稀粥,然后抱著夜里枕在頭下的包袱,匆忙趕去思過庵。 也是她運氣好,仍抄小路上的山,那破廂房里,慧音在,香霓姑娘在,還有個妙齡小姐也在。 三人見了她,都一臉驚愕。 范詠稼歡歡喜喜上前,把包袱往臂上一推,騰出手,親親熱熱地拉住香霓的手,急道:“jiejie,我想清楚了,我跟你去,去那自由國。你放心,如今我沒錢沒家,無牽無掛……” 沒錢?沒錢你來這干嘛! 香霓沒好氣地甩開她的手,本要說些狠話,奈何旁邊還有個快談成的18號,只得敷衍道:“我這還有要緊事,meimei暫且去外頭等等,過會子,我就來找你?!?/br> 18號只當范詠稼是來搶名額的,比她還急,擠開范詠稼,抓了香霓兩臂,痛快加價:“jiejie,銀子雖只幾十兩,但我還有些首飾,是我祖母留與我的,很值些錢,都把jiejie。還請jiejie一定要幫一幫我,這后娘手里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br> 香霓歡喜起來,用指尖壓著契挪到跟前,再親親熱熱地挽了她臂彎,柔聲道:“meimei有仙緣,這船票呀,自是與她人不相干的,你只管放心?!?/br> 慧音很有眼色地動手拉范詠稼出去。 范詠稼沒有反抗,乖乖跟著去了。上一次的指望,破在那一百兩,如今香霓的態度,還有這銀子首飾的。她悟了:甭管話說得多好聽,這自由,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范詠稼,最終,什么也沒有。 范詠稼失魂落魄下了山。只這一來一回,已是四五個時辰過去,眼瞧著要不了多久便要天黑,又得刮她三十文。 這可就要命了! 范詠稼顧不上難過,趕緊一條街一條街去問。開店的哪會隨意招人,生意好的,自然是買人合適;生意不好的,又怎么舍得花錢請人。 腿都走腫了,才在天黑前尋到一處小飯館。掌柜的有些年紀,憐惜續娶的嬌娘勞作辛苦,愿意留下她,做些廚下的活。 原是管吃不管住的,范詠稼生得可愛,又愿伏低求情。 內掌柜上下一番打量,先拿了主意,道:“我們家業小,沒得半間房空置,你若是愿意,夜里關了門,拿幾張凳子拼一拼,也是個睡處。只一點,鋪蓋你自己預備了,我可是不管的?!?/br> 掌柜的嫌她礙事,正要趕人,得了嬌妻一記眼風,趕緊閉了嘴。 只要不花錢,柴房都睡得,也不需置辦什么鋪蓋,舊衣衫一罩,可鋪,也可蓋。 范詠稼趕緊道謝,就此住下。 范詠稼天沒亮便起身,燒上水,躲起來擦了擦身子,然后擺桌椅、掛幌、打掃、燒茶水,舀一瓢米,熬上一鍋稠稠的粥,又開始發面蒸饅頭。 掌柜起得早,瞧見她一刻不閑,添了幾分滿意,嘗過粥后,先是回味,接著皺眉道:“味道不錯,就是太稠了些,不易克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