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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掉整個大燕的可能性不大,狄人這次出兵目的是奪下渝城。這里是平原,耕地肥沃,百姓富庶,比起狄族那崎嶇的地勢,密密的林子,困難的交通,建在山上的王城和稀少的可耕種土地好太多了。 凡人骨子里對土地的執念,和魔尊很像,再大也不嫌大,再多也不嫌多,死在芙荼手里的老魔尊就曾經說過,他的愿望是吞并六界,殺光所有神,仙,妖,人,新魔尊的愿望和他相同…… 有愿望是好的,妄想就不太好了。正因為他們有這樣的愿望,仙魔才會數十萬,數百萬年的對立下去。人與人之間也一樣,貪欲不除,戰爭不息。 流光讓衛潮打開了演武場旁邊的一個小庫房,里面存放著許多有歷史的舊武器。無頭的勾槍,破刃的大刀,斷開的九節鞭,和銹跡斑斑的劍戟斧鉞。庫房最里面還有一間小屋,鎖頭也生了銹,她拉斷鏈子,推開門,陳年老灰嗆鼻子。 這個屋里只放了兩樣東西,一把供在架子上,足有半人長的車輪板斧,一個落滿塵土的木箱。 打開木箱,心臟噗通噗通跳得激烈,流光從里面拎出一副黑漆麻烏破舊不堪的盔甲,護胸上刀痕深深,護背爛了一個洞,皮帶和腿甲也全是各種傷痕,劈,砍,刺,撞的都有。 流光看這盔甲實在有點丑,而且臟,而且爛,仿佛從脫下到收起就沒有清洗維護過,甲邊兩側都爛成了渣,手一摸撲簌簌掉灰。 她覺得丑,神魄不覺得,清晰感覺到佟惠容激動起來,胸口憋悶,鼻子發酸,一股熱意直沖眼底。嘴里也不自覺喃喃:“八十多年了,爹的鎧甲還在這里好好收著呢?!?/br> 衛潮在一旁不吭聲,實則心情也很激動,他目不轉睛盯著那盔甲,默默地想,竟是佟定邦大將軍的戰袍嗎?看那上面的傷痕啊,一道道一塊塊刻滿功勛,可以想象大將軍昔年在戰場上是多么英勇。 緊接著,流光就把盔甲扔給了他:“去照著這樣式,給我做套一模一樣的?!?/br> 本就老舊,這一扔啪噠噠又掉了兩塊甲片,衛潮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地捧著:“姑娘,你是要......” “做大將軍府該做的事?!?/br> 盔甲在制作中,流光又帶著衛潮去了郡衙一趟,見路上百姓不多,無不行色匆匆愁眉苦臉,時有馬車馱著人和行李去往城門方向。離城也是能理解的,錢財乃身外之物,人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黃大人頭發花白,官服穿得歪歪斜斜,官帽也不戴了,正在后堂跟郡丞研究征兵名冊,聽聞佟小姐求見,他煩躁地說:“八成又是來捐錢的,本官現在缺的不是錢,是兵!三日了,征來不足八百人,叫本官如何有臉往穹關送!” 流光進來的時候他還在發牢sao,隨意招呼一句,讓郡丞去接待她。捐錢就收著,想離城也不需告知他了。 流光也不捐錢,也不離城,只說找黃大人有事,待他忙完再說。隨后就在一旁坐下,姿態閑適地看著他像只困獸般咆哮。 黃大人催著郡丞繼續征兵,許下了一人二十兩的撫恤金,只要入營,錢就發放到家人手里,將來活著回來還能再拿二十兩,死了八十兩。 郡丞急匆匆跑出門,黃大人這才發現流光還沒走,他皺眉:“佟小姐,本官實在無空與你閑話,若無要事,就請回吧?!?/br> 流光起身攔住他:“黃大人,既然你這么忙,我也就爽快說了,給我一道任令,我今日就趕赴穹關?!?/br> 黃大人愣?。骸笆裁慈瘟??” “你職權范圍內最大的任令,是守城營的校尉吧?那我就當個校尉好了?!?/br> 黃大人腦子一團糨糊:“佟小姐你在說什么,本官怎么聽不懂?” 流光翻了個白眼:“我堂堂大將軍府后人,問你要個校尉職你都不給?難不成要我以平民身份去幫大燕打仗?” “呃......莫非是貴府的武衛有為國效命之心?那只管來衙門就好,本官會安排妥當的?!?/br> 流光嘖嘖:“你這個腦子是怎么當上一城郡守的?我說半天你還沒聽懂?我,本人,佟昭,要去打仗!” 黃大人聽懂了,同時陷入震驚:“你?你一個女子如何去?本官知道你武藝高強,但打仗不是比武,拼得是戰術和人數,僅靠身手是贏不了的?!?/br> 流光被他氣得沒脾氣了,壓下拍死他的沖動,盡量平和道:“黃大人,狄人四萬大軍已經壓境,隨時可能猛攻,穹關最后一個關隘撐不了多久了。此時征招新兵,不經訓練直接送上戰場,不過是白白往里填人命罷了,你又何必為難百姓呢?” 她說著笑了一聲:“你可知我今日出門時,看到一個女子在府外跪著燒香,說請大將軍在天之靈保佑她的兒子能囫圇歸來。大將軍已經死那么多年,百姓一遇到戰事,還是會想起他,不止是他,還有佟家歷代將軍,哪一個不曾為了渝城,為了大燕奮不顧身過?這份赫赫功績,又怎能止于我手?” 黃大人目光閃爍,剛想張口,流光抬手制止:“不要說什么女子不能打仗,待狄人破城時,別說女子,就是孩子也得拿起刀來跟他們拼了。這是你死我活的事,若在這時候還存有偏見,那我只能說黃大人短視。如今我是佟家家主,大將軍府唯一后人,有仗不去打,難道縮在府里等著狄人把府門上牌匾拆下來踩在腳底?死了都沒臉去見列祖列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