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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看看,叫什么名字,幾時死的,生前身份?” 流光一一說了,然后白她一眼:“你少吞點怨氣吧,自己的還沒化盡,又吃那么多,越吃越壯,肚子大的就快炸了?!?/br> 閻妹苦笑:“這就是我的差事,若不是靠著這吞怨的本事,今日我早成了忘川河底的一?;晟?。還要再次謝過仙君救命之恩?!?/br> 流光拍拍她的粗腰:“下回我向鳳玄圣君討一?;沟に湍?,三萬年前還是個挺好看的姑娘啊,怎么變成這樣了?!?/br> 三萬年前也不好看,不過矮點,瘦點,更像個人點,閻妹有自知之明,但聽了這句話還是鼻子一酸,都說流光仙君是個禍害,可她覺得仙君挺善良的。 看著閻妹消失在去往酆都城的方向,流光來到奈何橋邊,屈肘靠著苔跡斑斑的青石橋欄,看不到盡頭的忘川河靜靜躺在橋下,黑氣縈縈,死水沉沉,仿佛從來沒有流動過。 冥府的天永遠都是陰的,晝夜區別不大,端看冥君心情好壞。心情好,天光就亮一些,心情壞,小鬼們就得忍受連綿不絕的陰風陰雨。他是地府的王,也是鬼界的王,掌六道輪回,管萬千鬼魂,無論仙人妖魔,只要沒死成神魂俱散灰飛煙滅,最終都要到他手里走一遭。 所以他的地位很高,即使接受九重天委任管制,天帝對他也不敢怠慢,因為,不是誰都能當冥王的。同時滿足鬼身,仙身,陰氣強,功德足這幾個條件的,天上地下唯師孑一個。 與其說讓他當冥王,不如說,請他當冥王。就這樣師孑還不太樂意呢,一入冥府千秋萬載,清冷孤寂,陰陽兩隔,他籌謀了二十萬年的小算盤,在上任那天戛然而止,從此再不能實現。 流光笑了,小時候就莫名覺得這個家伙討厭,后來發現,他不但討厭,簡直惡心得沒誰了,不愧是尸鱉成仙,一個字:臟! 抱著湯勺的小鬼打了個呵欠,緩緩瞇開眼睛,流光搖身一變,木呆呆的鐵塔就佇立在他眼前。小鬼說了句:“閻大人不累啊?!北Ьo湯勺歪過頭又睡了。 不一會兒走來一個鬼差,見了她連招呼都不打,徑直路過。流光不知還會有誰路過,索性就以閻妹的模樣繼續站著,繼續腹誹冥君。 師孑與她系出同門,從前也是跟著芙荼的,但比她更早,比蓮池暮雪都早。修為已達真仙頂階,可以出去自立仙府了,但他一直沒走,安安靜靜窩在芙荼府中,像一個模糊的影子。流光化形后很久都注意不到仙府里還有這個人的存在,有一次芙荼出征剿魔,命他為先鋒,流光才第一次看清了影子的模樣。 長得很一般,至少跟鳳玄犰離比起來,差得有點遠。流光修煉后常找人切磋,最不喜歡的對手就是他,目光陰森森的,出手克制,一板一眼,一場架打下來毫無酣暢感,反而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升為上仙的那天,同時被任命為冥君。流光第一次看到他有外露的情緒,隔著窗戶見他在指手劃腳地跟芙荼說著什么,隨后又垂頭喪氣地離開。 流光拍手稱快,莫名討厭的家伙終于走了,有他在,仙府里的花草都開得不那么精神。芙荼很少提起他,走前就沒怎么搭理過,走后更如忘了這個人,致使眾仙君都對他印象不深。流光也很快將他拋諸腦后,直到發生多年后的路見不平風波,她差點沒認出那個在天帝面前義憤填膺強烈要求嚴懲她的冥君就是當年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沉默師孑,后被芙荼一個破鈴鐺堵住了嘴。 不久后芙荼不知為何偷了地府的三生鏡,他找上門來,芙荼想讓蓮池頂包,他說,我知道是你拿走的。芙荼只好表示用兩天就送回去,師孑二話沒說離開了。過幾天芙荼讓流光去還鏡子,并告訴她無論師孑說什么都不要生氣,更不要打架,笑著去笑著回。 流光想,還東西而已,他會說什么?她遵圣君意笑嘻嘻把鏡子送到師孑面前,沒想到他勃然變色,怒氣沖沖地質問,為什么是你來送?流光不解,誰送不都是送?師孑說她呢?她親手偷的東西為什么不親手還? 流光:給你臉了是不? 礙于師孑沒有動手,她也不好先動,掛著假笑回到仙府就告狀,芙荼嘆了口氣說,別理那個沒出息的小尸鱉。 流光總覺得芙荼和師孑有什么事在瞞著她......雖然她也無權過問。有一天芙荼整理乾坤袋,送了許多好東西給她和其他仙君,也丟掉了許多時久無用的雜物,其中就有一顆留影石。 沒人敢翻圣君的廢品,除了流光。那日她站在雜料庫里,忍著惡心聽完了一段無像有聲的留音。在芙荼察覺到不對勁找來之前,先沖下了冥府。 她又怎么打得過上仙呢,師孑之所以被她一斧頭劈跪,完全是因為她在打架時復述了留影石里的留音。 “忘不了親眼見過的尸山血海,和在血海中扛著軒轅劍閑庭信步的少女,你。墟界颶風將你的黑氅吹得獵獵作響,你的笑容是一朵花,開在血海里,也開在我的心上。嘔~” 師孑被激怒,臉越來越白,下手更加狠辣,流光大叫:“我們在上古尸王的墓室相遇,如果可以,我愿意永遠做一只匍匐在你腳邊的,小尸鱉!” 師孑終于跪了,不是臣服于開天斧,而是被自己的惡心打敗,低下頭說,別背了,求你。 真是一只能屈能伸的小尸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