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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瀾不慌不忙:“口說無憑,契書為證,東家總得有房地田契吧,我有契,你有嗎?” “我當然有?!?/br> “拿出來啊?!?/br> 那男子jian險歪嘴:“來找茬兒的?莊子的契書我有,但是不能拿給你瞧,你要是不服氣,咱們就上公堂走一遭。姓???呵呵,姓佟的可是通敵叛國滿門抄斬的大罪人,當年的告示寫得清清楚楚,你姓的是哪個佟,郡守大人肯定很想知道?!?/br> 他只看見衛瀾一個人,以及馬車上探頭探腦的一個小丫頭,心早就落進了肚子里。說完轉頭朝后方喊了幾嗓子:“老三,老四,鐵牛,蛋子,都出來,有人來抄咱莊子了!” 不一會兒,那排民舍里就沖出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提斧拿鍬,兇神惡煞,“誰啊,不想活了,敢來虎頭莊生事?!?/br> 緞衣男子努努嘴,一副二流子氣質:“喏,說是姓佟,拿了張破紙來收莊子了?!?/br> “姓???”幾個大漢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人指著衛瀾說道:“膽子真大呀,正好,來了你就別走了,咱們跑一趟郡衙,說不定還能得點賞銀呢?!?/br> 看著幾人肆無忌憚的張狂模樣,衛瀾氣定神閑微微一笑:“趁我家主人沒動怒,我再跟你說一次,這個莊子姓佟,是大將軍府老姑奶奶佟氏惠容的陪嫁莊子,聽明白了嗎?” 那畏畏縮縮爬起來的少年一邊支棱著耳朵聽話,一邊慢慢往后蹭著腳步,見所有人都沒有留意他,弓腰貼著墻邊跑掉了。 緞衣男一愣,坐在馬車里的凌騫也是一愣。他迷惑不解,佟惠容是誰,莊子不是佟姑娘的陪嫁嗎?而緞衣男則是第一次聽說此莊并非佟家本家所有,屬于嫁妝。 如果是嫁妝,說明十年前佟家滅門時那位老姑奶奶身在夫家,不在被滅的行列,可那又怎么樣?十年不聞不問,無人接管,定是受了罪名的影響夾著尾巴做人呢。如今想起嫁妝,八成是日子不好過,缺錢了。 他會怕嗎?不可能,只要你姓佟,管你嫁沒嫁,就該夾著尾巴做人!只派了一個人來收莊,偷偷摸摸的,怕是壓根就沒敢告訴夫家吧。 緞衣男黃牙齜開嘿嘿笑:“佟姑奶奶,沒聽說過,我也再跟你說一次,這個莊子,姓王!” 衛瀾嘆了口氣,回身向馬車抱拳:“刁民無禮蠻橫,不肯交莊,請姑娘示下?!?/br> “動手吧?!?/br> 幾個漢子一聽,喲呵,馬車里還有個聲音軟綿綿的小娘子呢,緞衣男壓根不把衛瀾放在眼里,猥瑣笑著往前走:“姑娘既到了莊子談事,便下來玩玩,哥哥定然好生招待你,有話咱們慢慢說?!?/br> 沒等他邁出第三步,衛瀾一巴掌呼到他的臉側,看似沒用大力,緞衣男卻頭重腳輕,猛地橫摜下地,結結實實摔了個嘴啃泥。 “哥!”幾個男的大驚失色,二話不說揚起家伙就沖上來了。 微風拂樹梢,枝葉間幾條人影一動不動,沒有接到命令,他們就那么看著衛瀾一打四。 凌騫坐不住了,刁民兇悍,其中兩人還有功夫在身,下手皆是沖著要害去的,他怕衛瀾失察:“佟姑娘,我去幫忙?!?/br> 正合流光的意,她沒見過鳳玄打架,也沒見過凌騫打架,空練一身本領,不打架練它何用?經常打一打,提不了修為卻能磨練技巧,在與同階或者高階的對手對戰時,技巧就是打破僵局的關鍵。 其實衛瀾對付四個莽漢并無問題,有了凌騫加入,一人放倒兩個,他樂得輕松。 流光不是不想動手,而是陳祺鈺來前再三叮囑她不要輕易傷人,本來收嫁妝是樁天經地義的事,一旦把人打死打傷,難免橫生枝節,當有一日她向天下光明正大公布姓氏的時候,這會成為佟家聲名上的污點。 要動,有人替她動,何必自己出手? 流光覺得有道理,她前段時間急于行善,做事冒進,對待不守規矩的凡人如對待螻蟻,毫無憐憫之心,天雷警告她幾次,會不會在一定程度上也抵消了她的功德? 打傷凌騫后她反思過,仙與人不屬一界,她平靜時尚能控制力道,一激動就有可能造成凡人滅頂之災。真身下界本就犯忌,再恃強凌弱,以大欺小,等于把把柄往天帝手里送啊。 說起來瑞卿這幾日也不見,不知是不是回去告黑狀了,她要收斂,要穩重,要更像一個人。 想到“更像一個人,”流光恍惚了片刻。大多數時候,她的心是平靜的,甚至冷冰冰的,她的所有情緒,都是天長日久在芙荼訓教下養成的習慣反應。 剛開智的時候,芙荼告訴她,有人欺你,你要生氣,有人示好,你要開心,該怒的時候怒,該笑的時候笑,而不是站在那里像塊石頭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說,我本來就是塊石頭。 芙荼說,那你為什么要化形?就永遠當塊石頭好了。 她說,因為想變成你的樣子。 芙荼笑了,還絕無僅有地擁抱了她一次,說,我是人族,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小流光想做人,就要先學會喜怒哀樂。 年歲越來越大,閱歷越來越深,流光早就學會了喜怒哀樂,以及更多復雜細微的情緒。她通曉人情世故,對別人的愛與恨看得分明,也知道該在什么時候做出什么樣的反應,正確的,像人一樣的反應。這些反應深刻骨髓,已經成為她的本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