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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品級,他不過是個從六品武將;論背景,國公府根本不把凌家放在眼里。何況凌家踩著老將軍的尸骨上位,更與佟昭有不共戴天之仇,聞訊趕來外院的二衛即使不能暴露身份,對著凌家孫子,也不會有什么好態度。 將人阻在堂外,衛潮與衛瀾一前一后攔著去路:“兵爺不請自來,擅闖民居,好生無禮?!?/br> 當兵的糙慣了,聽得此言,個個鼻孔朝天,對衛潮不屑一顧。 凌騫沒有繼續硬闖,打量了二衛一陣,道:“我要見佟昭?!?/br> “兵爺走錯門了,鄙府姓陳,不姓佟。 “陳?!绷栩q冷笑一聲,“好,那我就要見陳昭,你可不要告訴我沒這個人?!?/br> 衛潮鎮靜自如:“有,陳昭乃鄙府小姐,尚未出閣,不見外男?!?/br> 凌騫雙目如炬:“不見外男?昨夜宵禁后在外游蕩的不是她?打傷兩個士兵被我拿進大牢的不是她?貴府今早去郡衙贖的不是她?” 衛潮無視他挑釁的語氣,平靜道:“兵爺若要拿人,請示出郡衙文書,若只是來無理取鬧,在下可就要報官了?!?/br> 幾個士兵嘿哈笑起來:“報官?老子就是官,你報??!” 衛潮淡淡掃他們一眼:“渝城乃郡守大人治下,敢問幾位兵爺,是哪里的官?” “說什么?”士兵們虎目豹眼一睜,紛紛摸刀。 凌騫回頭呵斥:“住嘴?!?/br> 幾句話對過,他對“陳家”的懷疑越發深重,眼前兩個男人穿得儒雅,然太陽xue微隆,神聚于目,顯然是內功高手;官話帶點口音,但絕不是渝城口音;大三進的宅子連個看門的都沒有,除了那個小丫頭就見到了這倆管事,而陳昭家的戶籍上,也只有她一個人,仿佛孤女。 行跡鬼祟,言語莫名,身懷武藝,還自稱姓??!她帶著兩個練家子隱在渝城做什么?她為什么要問自己的名字?她與他狹路相逢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些問題不停地在凌騫頭腦里盤旋,自從于國子監退學,棄文從武,他已經很久沒有深入思考過什么了。此時心里就像燒了一團火,他不知自己為何非要找上門來,但若不能見到那個女子,親口問上一句話,他的一顆心總不能安穩。 按下躁動的兵士,凌騫隨意拱了拱手:“唐突了,不過我今日必得見貴府小姐一面,有要事相詢?!?/br> 衛潮還是油鹽不進:“有何要事在下可代為轉達,小姐不見外男?!?/br> “副尉,跟他廢什么話,”一個五大三粗的士兵越眾而出,怒道:“打傷了丁二和狗子想賴賬?今兒咱們就是來討公道的,她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 衛潮不可能讓路,冷笑著正欲開口,秦嬤嬤忽然從內堂走出,急匆匆對他比劃了幾下。衛潮立即收斂了冷漠表情,躬身讓路:“兵爺,我家小姐請你進廳?!?/br> 凌騫微微松下肩膀,邁步上階。幾個士兵想跟,二衛并排再次攔阻:“對不住,我家小姐只見這位兵爺一人?!?/br> 凌騫回頭:“無事,你們在外候著?!?/br> 是啊,能有什么事?一個嬌女子罷了,還能把凌副尉吃了不成?士兵們這樣想,一點也不擔心。 直面仇人之孫,神力驚人的表姑娘會先收點利息嗎?這小子肯定討不著好。二衛這樣想,同樣一點也不擔心。 秦嬤嬤在前領路,進入正堂后又將他往側門引去,直接引到二進內。穿過石板翻炸,滿地狼藉的院子,凌騫不免又訝異了一回,內宅怎的這般混亂,這是在挖什么呢? 待客廳內落座,秦嬤嬤繼續挪動著不靈便的雙腿給他上茶,再去內室請姑娘,磨磨蹭蹭半炷香的功夫,凌騫才算見到了主人。 昨晚昏暗,他沒能細看她的長相,今日再見,那廳外走來的女子身段婀娜,步態輕盈,穿著一件豆綠色素羅裙,廣袖寬擺,形容飄逸。走近了瞧,一張臉精致如畫,骨形五官無一不佳,膚如梔玉,唇似激丹,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晶亮如星,當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凌騫看過一眼,為避嫌便移開了目光,與其見了個禮。但當她落座對面時,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兩人目光相接,流光勾唇一笑,開口便唬了凌騫一跳:“我正要去找你,不想你先找來了,倒省了我的事?!?/br> 凌騫再次移開眼神,正襟危坐,肅色道:“佟姑娘何事找我?” 聽到這個稱呼,流光沒有否認,也沒答他,只道:“你先說說你找我干什么吧?” “我想問問,姑娘到底是姓佟,還是姓陳?!?/br> “公驗你沒看見嗎?” “看見了,姓陳。所以我不明白,為何昨夜姑娘要說自己姓???” 流光腕間滑下佛珠,單手捏著把玩:“姓佟或是姓陳,有什么問題嗎?你現在問我姓什么,我也可以告訴你我姓張?!?/br> 凌騫眼神凌厲起來:“姑娘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你昨夜一再追問我的姓名,又說自己姓佟,直說吧,你是不是佟家后人!” 流光見他看著側墻上的一幅畫說話,噗嗤笑了聲:“你跟誰說話呢?跟我說話看著我呀,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答案?!?/br> 凌騫眨了眨眼,緩緩移視,與那雙乍看清澈單純,細看深不見底的眼睛對上,莫名又是一陣心悸。聽她慢聲細語道:“我姓佟,叫佟昭,是佟氏嫡支,從小錦衣玉食,在富貴窩里長大。十年前,因為你爺爺的誣告,致使佟氏抄家滅門,除去十歲以下幼童,共有一百一十五人身死,而活著的那些孩子被去勢充作宮奴,如今怕也沒有命在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