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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因為記憶太過沉重, 之前衛梔很少聽阮離提起他的爹娘。但現在她感覺得到,阮離正在一點一點從過去的陰影和傷痛中邁出來。 “你說的店,是不是幫我們店員做衣服的那家?”衛梔想起了點什么。 “嗯?!?/br> “難怪?!毙l梔之前覺得疑惑的事情也就想得通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嗎?” “之前那個老板娘和我談生意的時候就特別好說話, 做完店員的衣服還送了我幾條裙子,說是謝我照顧她生意?!?/br> “但那些裙子的做工和材料都不差,實在不像是隨單附贈的東西。當時推拒不了,所以我離開店之后才又讓敢心娃送了錢過去?!?/br> 老板娘待衛梔特別溫柔親和,衛梔這才知道原來其中還有一段淵源??磥硭菚r便已經覺得衛梔和阮離之間的關系不一般了。 “看來白姨很喜歡你?!比铍x笑著說,“她和我娘情同姐妹,美媳婦也算是見過婆婆了?!?/br> “……什么話都往外說,快去忙你自己的事!” 不知道是因為和沈云松待久了,還是被衛梔逗得多了影響的,阮離越來越不像那個矜貴清冷的少爺了。 * 正在新建的學堂要招夫子的消息已經放出去好幾天了,衛梔到的時候已經在等待的人也不少。畢竟衛梔招人時一向還算大方。 和之前幾次招人時不同,招夫子在體力和年紀方面沒有特別的要求,所以今日來的人里年輕的年長的都有。 大家都身著干凈的各色長衫,發冠也束得比較仔細,是比較常見的讀書人打扮。 除了幾個眼熟的客人和一個穿著素色裙衫的姑娘,衛梔還在其中發現了一個認識的人——寧卓。 看見衛梔的目光投過來時,寧卓略有些不太自然地側了側身子,想要避開衛梔的眼神。 衛梔沒想到寧卓也在。 之前衛梔發現寧卓在村子里可能過得不好。所以她曾和寧卓說過,如果他將來愿意到她開設的學堂里當夫子,可以直接找小超市的王掌柜替他安排。 但現在看來,他是想和其他人一起參與選拔。 而比這更讓衛梔驚訝的,是竟然真的有女子來參與學堂的夫子選拔。雖然她在傳單上寫了這次招用夫子男女不限,但現實因素擺在眼前,其實她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衛梔沒有直接開始選人,而是說:“首先要明確幾點,以后男女老少均可以進我們的學堂,學生將會以流民和普通百姓為主。到時我們會按照年齡和學識水平給他們分班?!?/br> “這些在發放的傳單上寫得很清楚,但我還是重申一下。所以如果有人對自己今后的學生有男女、年齡或是身份上的要求,現在就可以離開?!?/br> 聞言,一個胡須灰白但精氣神很好的老者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痛心疾首地說: “簡直荒唐!我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做這夫子,就是要來教訓教訓你這黃毛丫頭!” “古往今來何曾有女子與男子同進學堂一說?可笑,可笑至極!” 他周圍也有幾人小聲附和道:“是啊,女子無才便是德?!?/br> “女子進學堂學什么?難不成要我們教她們如何相夫教子縫補漿洗?” “這些還用教嗎?不是很簡單?” …… 衛梔把這些議論悉數收入耳中,但她沒有開口。 等他們發現衛梔一直沉默著,討論聲慢慢小下來了,衛梔才問最先站出來提出異議的老者: “敢問先生,若無才便是德,為何世上卻并不缺讀書人?” “因為這話說的是女子。女子出嫁前學習女德,出嫁后恪守婦道cao持家中事務即可,讀書豈非無用?”老者回道。 “那您以及天下學子,又為何要讀書?”衛梔繼續問。 “自然是為了科考上榜,為朝廷效力。女子不能參加科考,讀了書又有何用處?” 聽完他的話,衛梔輕笑一聲,接著似是虛心求教道:“按您所言,那若在科考中名落孫山,無法為朝廷效力,讀過的書豈非同樣無用?” “那么,在場的各位,又有多少人是那榜上有名之士呢?若不是,你們讀過的書便就都無用了嗎?” 老者像是被她的話戳中了痛處,他沉默了片刻,很快便拄著拐杖憤然離去。 “你這是強詞奪理!你要知道,除了高門大戶,世間從未有過平常女子與男子同進學堂的先例!” “真想肚里有墨賣弄清高以尋門好親事,請女先生回去教教不就行了?” 衛梔看向那個出聲駁斥她的中年人,目光堅定又帶著薄怒道: “未曾有過先例,那是因為她們一直不被允許進學堂,這不是今日你說她們不該進學堂的理由?!?/br> “因果倒置,本末不分,這便是你讀的有用之書嗎?” 那個中年人似是很不屑,小聲咕噥了一句:“蠢笨婦人,就算進了學堂又能讀得懂什么書……” 衛梔把他這句話聽得很清楚。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發現這個男人的衣衫已經洗得發白了,衣邊發舊。 于是衛梔故意問:“你今日來也不是為了當夫子,是來教訓我這個黃毛丫頭的?” 中年人愣了愣,面上閃過一絲慌亂,“我當然是…當然是為了當夫子才來的?!?/br> “是嗎?但你口中的蠢笨婦人并不想花錢雇你,你可以離開了?!毙l梔的聲音沉了下去,非常少見的嚴肅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