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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心的消磨與增長,便在這一件件事上。日積月累,水能覆了皇帝從壯年行至暮年的舟,亦能載起阮離他們正要入水試航的舟。 這些都是衛梔和阮離、沈云松幾人商量過并達成共識的。 可剛才見了楊縣令,阮離改了主意。因為楊縣令刻意接近衛梔這件事,提醒阮離注意到了自己的疏漏。 趙老太傅一條命才換來了皇帝的讓步,他便想繼續用流民落戶的事限制阮離,好扳回一城。以后他只要用心設計一下,就能讓阮離因連坐之責受刑罰。 除非在那之前他已經不坐在那個位置上了。 阮離可以將來迂回處理,也可以提前護住衛梔讓她免受任何牽連。但他現在便不想再留下任何一絲不好的可能性。 讓皇帝因此事再失一些民心的確可以繼續為之后行事增加勝算,但也可能會讓衛梔未來陷入麻煩。 所以阮離做了他的選擇——他希望衛梔能盡可能少地被牽扯進這些事里。 * “衛梔,你們處理完了嗎?怎么回來了?”沈云松快步走近,問站在阮離前面一點距離的衛梔。 “算是吧。印章拿過來后,這件事縣衙那邊就管不上了。以后流民們去縣衙交完稅款,拿落戶申請和擔保書來找我們蓋章就行?!?/br> 趙月棠問:“縣令怎么跟那邊交差?” “這事讓他自己去愁吧?!毙l梔想起楊縣令天真懵懂的小孫女,心里一陣唏噓。 “衛jiejie,那個姓葉的小子又賴在店里不走了!”敢心娃見急事似乎已經處理完了,連忙找機會告狀。 “哪個姓葉的小子?”沈云松不記得他們有認識什么姓葉的人。 “耶和安,敢心娃記的是‘葉’這個字?!毙l梔和他解釋道。 “他在店里干什么?”衛梔問敢心娃。 “就是來來回回地整理貨架上的紙巾、洗衣粉、棒棒糖什么的,不買又不走?!?/br> “我叫他走,他還說你答應他了,下一家小超市開業的時候會雇他在店里干活,他是在提前熟悉這些活計?!?/br> 衛梔不由扶額。 這個北國來的小王子,莫非是有什么強迫癥?就非喜歡整理那些貨物? “那小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鄙蛟扑煽匆娙铍x習慣性在衛梔身邊站定,故意說。 阮離瞥了他一眼,了然道:“就跟你之前種了那滿街的……” “不許說了!”沈云松立馬打斷他的話,悄悄看了趙月棠一眼,怕她發現了什么。 但其實趙月棠早就知道當年那條街上的海棠花都是他一株一株親手種的,根本不是他說的那樣隨手買來的。 阮離的威脅很有效,沈云松認慫地轉移話題:“剛才孫大夫說那兩兄弟中有一個怕是活不長了?!?/br> “什么?!”衛梔的心立馬提了起來。 余明雨還那么年輕,好不容易都熬到現在了,若是就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而且阮離的蠱毒才剛找到這一絲轉機,難道還是空歡喜一場? 衛梔追問一直站在旁邊,滿面愁容沒開過口的孫大夫:“孫大夫,他的病很嚴重嗎?” 孫大夫剛才正在翻閱醫書,敢心娃滿臉焦急跑來找他時只說有要緊事,孫大夫一時心急跟出門也忘了放下手里的書。 “衛小姐,余明雨的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原本就很難根治,只能先用藥吊著命?!?/br> “他這些年來實在是被耽誤了,身子骨也弱,我的確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若是北國巫女夜晚月,也許還有轉機,她最擅長治這種生來就有的頑疾?!?/br> “可……” 孫大夫的話沒有說完,但衛梔明白他未盡之意。 阮離說過,北國巫女一脈獨立于皇室與政治以外,從不擔任任何官職,卻因為制毒用毒能力格外出眾而受皇室庇護甚至忌憚。 這一脈最有天賦的巫女名為夜晚月。和她用毒狠辣的jiejie夜清陽不同,夜晚月那一手醫術更稱得上妙手回春。兩姐妹都生性冷淡,但一人喜毒,一人喜用藥。 她由著自己的性子棄了蠱毒之術,四處為北國的普通百姓醫治各種疑難雜癥,即使是北國可汗要找她看病也得排隊。 南國與北國雖表面言和卻仍互相防備著,休養生息以待來日再戰。北國不會放心讓她來南國,更別說是為南國一個流民診病。 除此之外,衛梔還記得,在屋頂時阮離也提起過,他身上的蠱毒便是夜清陽種下的。 若真能找到夜晚月為余明雨診治,或許阮離的蠱毒也能有別的解法。但這太難了。 “先盡力治吧,希望再渺茫我們也可以試一下?!睘橛嗝饔?,更為了阮離。 孫大夫自然應下。 余明雨的病癥來得特殊。據兄弟二人描述,發病時余明雨會突然陷入暈厥,脈搏微如游絲,渾身盜汗,頭痛難忍,耳鼻口目還皆有鮮血流出。 但若能醒來,他便又熬過了一次,只是會和發病前一樣饑餓難忍,需要大量進食,才會不覺得腹中疼痛。 孫大夫雖然沒辦法治好余明雨,但也能盡力為他續命。 “你們之前交上去的東西應該是沒法兒用了,重新寫吧,下午拿到阮府來。稅也交了,等楊縣令那邊把印章送來,你們落戶的事應該就沒什么問題了?!?/br> 衛梔看得出來,小萱和王平都還很擔心他們落戶的事情會辦不了,便出聲給了他們一顆定心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