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聽南沒想到他居然會問這個。

    “是不方便說么？”蘇宸見她發愣，笑了笑，“只是隨口一問，宋小姐若是……”

    宋聽南卻搖了搖頭，“沒什么不能說的?！比缓笏鹧劬?，看向蘇宸。

    這張漂亮得簡直不像真人的臉蛋，確實容易讓異姓心生漣漪。

    她看了眼，又轉開目光，自嘲地笑了下，道，“蘇教授大約知道我是個孤兒？”

    蘇宸神情不變，不過目光卻落到宋聽南蜷著指尖的手背上。

    關于宋聽南的資料，他其實，根本就沒看過。

    可他不會否認，便沉默地聽著宋聽南繼續說下去。

    “其實說是孤兒，也不完全是?！?/br>
    憶起曾經，宋聽南要說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這些本是她無法宣之于口的傷痛，可面對蘇宸，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必要去隱瞞什么。

    “我還有個舅舅，我媽當年是未婚生子，沒想到大難產，沒救回來。我舅舅那時候也剛結婚，有了表姐。爺爺奶奶也不肯撫養我，就把我丟去了福利院?！?/br>
    蘇宸面無表情，似乎完全沒有覺得這樣的人生有什么不對。

    只不過看著宋聽南低垂眼睫的側臉，又再一次想起他在跟宋聽南共同意識里的那次警察局之行。

    她面對宋永輝的復雜情緒……

    “我在福利院待到了十五歲。上了高中的時候，舅舅忽然又找到我，說想領我回家?！?/br>
    宋聽南的聲音漸漸平緩下來，驟然回憶的情緒似乎隨著曾經的不堪終于被漸漸地壓到冷漠，她平靜地說道，“我以為他是良心悔過，誰知道，他們一家子打的，卻是我的未來的主意?！?/br>
    蘇宸眉梢微動，朝她看去。

    宋聽南也正好轉過臉來，對上了他的視線。

    四目交接，宋聽南又轉到另外一邊，無意識地松開手指，又握住。

    然后才緩緩說道，“我高中成績還算可以，高考的時候，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取了a大?！?/br>
    蘇宸這回倒是有些意外了，不過他依舊沒接話。

    宋聽南卻笑了，語氣更輕，“蘇教授一定很意外我明明考取了a大，為什么又沒有去上學吧？因為……”

    她頓了下，“我的高考身份，被我表姐頂替了?！?/br>
    蘇宸看到她柔弱白凈的臉上浮起了一點兒情緒。

    不是憤怒，更像是……嘲弄。

    以及對生活無力反抗地無助。

    他忽然想說點什么。

    宋聽南卻好像打開了話匣子，再次開口。

    “蘇教授問我為什么對現狀接受得很快？因為，我反抗過了，竭嘶底里地反抗過后，差點連命都沒了。我答應過他們的，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只要能活著，我就要接受?！?/br>
    “你答應過誰？”蘇宸突然問。

    “我答應過……”

    宋聽南張了張嘴，忽然卡住。

    她答應過他們？

    誰？

    腦子里，忽然浮現一個小孩撲在她身上，巨大的森光從后面一下劈下來！

    小孩頓時口吐鮮血！

    抓住她的衣襟，嘶啞著喊：“南姐，一定要活下去……”

    “唔！”

    她猛地抱住頭！

    慘烈的畫面瞬間涌入，刺痛得她幾乎腦殼都要裂開！

    她難受地蜷縮成一團。

    這時，冷香自周圍環繞過來。

    然后，她就被人抱了起來。

    她忍著頭痛抬起臉。

    就看到近在咫尺的蘇宸，將她打橫抱在懷中，朝樓上走去。

    “抱歉，是我不該多問?！彼f。

    宋聽南腦中的畫面散去，疼痛減緩。比起疼痛，更讓她在意的，是蘇宸今晚第二次的靠近。

    “你現在的情況還不能回憶太多。記憶損傷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排除腦部損傷。所以，在確定到底是心理原因還是腦部原因前，我希望你暫時不要試圖去恢復記憶?！?/br>
    蘇宸將她抱進房間里，放在鋪好了床單的沙發床上，俯身朝她笑了笑，“算是我的請求，可以么？”

    宋聽南被他這樣驟然的親近搞得面皮發熱。

    往后退了退，點頭，“好……”

    蘇宸滿意地站起來，到了門邊，又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么今晚你就早點睡吧，床頭的水，記得睡前喝一點?！?/br>
    宋聽南很想說她還沒刷牙……

    啊不對，好像又跑偏了。

    再次點頭。

    “咔嗒?！?/br>
    門被帶上。

    她渾身一松，一下朝后倒在了枕頭上。

    然后，就聞到了枕頭上那股清冽的冷香，頓時又尷尬地坐起來。

    朝旁邊一看，原本放著盒子和資料的地方全空了，只有那個平板，以及一個新的保溫杯，旁邊還有個空的玻璃杯。

    她走過去，倒了一點，果然是那個營養液。

    端著杯子慢吞吞地喝了，伸手，掀開書桌前的窗簾。

    沒有意料之中的城市夜景。

    眼前不過是小區里靜謐幽然的夜燈，映著婆娑的樹影。

    黑乎乎的，還有點嚇人。

    她又拉上了窗簾，坐回床上，打開平板。

    似乎是一臺全新的機子，里面連幾個軟件都沒有。

    她想了想，打開網頁。

    搜尋了一下她的店。

    “patisserie”。

    除了一堆廣告，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頓了頓，又搜‘小葵花福利院’。

    彈出來的頁面，倒是記憶中的那個畫面。

    可是，首頁的照片，卻換了一個。

    快七十歲的老院長不在了，換成了個四十多歲的陌生女人。

    旁邊還站著幾個眼熟或不認識的人。

    一大群的孩子笑瞇瞇地站在他們身前。

    她仔仔細細地看過去，總覺得……這里面，好像少了一個人？

    隔壁的臥室里。

    蘇宸看著自己的筆記本屏幕。

    畫面長長地停留在某張照片上。

    他伸手，拿起手機，搜索——“小葵花福利院”。

    然后。

    看到了官網下彈出來的無數條相同的信息——小葵花福利院殺人案。

    他神情不變，點開其中一條。

    同時，放在腿上的筆記本屏幕一閃。

    他掃了眼。

    看到搜索欄里慢慢地輸入了兩個字——蕭寒。

    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

    宋聽南也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了。

    睜開眼看到陌生的環境和滿眼的書時，她還愣了下。

    半分鐘后，終于漸漸地清醒過來。

    她卻沒動，腦海里浮現昨晚在平板上搜到的那個人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