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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婕一邊劃船,一邊斜眼瞧他:“瑞世子,想什么呢?” 瑞否在船頭端端坐著,面向日出東方,手執佛珠:“我一直在想晴姑娘所講的出家因由。我想思考清楚,我到底是屬于哪一種因由。又或者是……我選擇了我心屬的因由后,應該怎么做?!?/br> 晴婕撇撇嘴,說了一句“你愛怎么做怎么做”后,沒有再多說。 大家都是聰明人,瑞否這時候重新提起和出家因由相關的想法,顯然是在打斷她基于昨天落水,對他的關心和詢問。 他仍然是要出家的,不會為了一個小小打漁女的逗弄而停留。 晴婕撐起長長的竹竿子,劃過碧綠的湖水,良久,說了一句。 “好好想,不著急?!?/br> 瑞否抬起眉眼,看到她被微薄水汽和晨光籠罩的身影,一如初次見到她時,她像桃源仙境中的人物,美好自然。 只是當時很遠,如今很近。 日子,就在晴婕所言的“不著急”中,緩緩流逝而過。瑞否每日天不亮,前來喚晴婕起床捕魚。二人乘船時,他聽她嘮叨一些沒聽過的趣聞和故事,有些故事很有靈性,有些則甚為新奇。 他問她為什么知道這么多故事。 她笑著說:“胡說八道的多了,就算不知道,也能知道?!?/br> 他則說:“希望我有一日,能像晴姑娘你一樣,知道很多、明悟很多?!?/br> “然后你就能安心向佛了?” …… “嗯?!?/br> “不,安心向佛,是為了思考出更多的大通透。你若是都知道、都明悟了,哪里還需要向佛呢?” 瑞否微微蹙眉,倏然又笑:“怪不得晴姑娘不向佛,你本身就有大通透?!?/br> 面對佛子的夸獎,晴婕也就厚著臉皮笑:“嘻嘻?!?/br>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一則坊市傳聞迅速流傳開來,令晴婕的魚攤生意爆火。 “誒誒,聽說了嗎?賣魚西施賣的魚,是被木定寺的僧人超度過的!” “???我怎么聽說是被高僧開過光的?” “???啊呀,不管怎么說,她家的魚肯定是好東西!我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我得給我兒買一條!” 晴婕每天只捕撈那么一點魚,哪里夠賣啊,簡直是供不應求。于是還幫其他魚攤賣魚。反正都是一個湖水里的,被打撈上來的時候,聽的都是一首葬禮曲,沒有區別! 早市上,衛侯跟在一位身高八尺、體形威武的中年男子身旁,神情恭敬極了。 中年男子不茍言笑,不怒自威。從他身旁走過的百姓,很多人都不敢看他。有膽子大的,只看一眼,就迅速低垂下腦袋,知道這位必然是一個貴人。 其實,并不是被“貴氣”所懾,而是被這個中年男子身上的“煞氣”所懾。 中年男人朝晴婕的方向,揚一揚下巴:“你說的就是那個賣魚丫頭?” “正是正是,”衛侯連不迭地應聲,“她叫晴婕,早年喪父喪母,成了孤女一個。但有一身打漁的本身和力氣,所以雖然長得漂亮,但自個獨立門戶,從沒受過欺負。國公爺,她能和世子說到一起去,自打瑞世子來到暉城,都是下官委托的晴姑娘,幫忙勸說住瑞世子切莫出家的?!?/br> 護國公緊起眉眼,看不出打量晴婕的眼神是何情緒,只是說道:“一個出身卑微、自立門戶的小丫頭,自然得該有幾分嘴上的工夫,能說會道才能在這世間立足?!?/br> “是是?!?/br> “你是怎么委托她的?” 于是,衛侯將自己先答應晴婕保她榮華富貴,再答應保她日后的嫁妝,并且與她簽訂了契約的等等,一應對護國公講述清楚。 護國公沉默了一下,笑:“是個聰明丫頭,但不知她有多聰明。講分寸的聰明人,才招人喜歡?!?/br> 一聽這話,衛侯立刻眉頭一挑,暗道憑護國公的態度,晴婕想進護國公府怕是難了。 唉,那丫頭,也不知有沒有把生米煮成熟飯。如果這會兒已經懷上瑞世子的孩子,護國公再不愿意又能如何?還能讓自己的孫兒流落在外不成? 護國公轉身:“走吧,上山,去那個什么木定寺?!?/br> “國公爺,還是下官派人去請瑞世子下山吧,您不用多行?!?/br> “不,我要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個想去西天親見佛祖的禿子,妄圖將我兒拐上邪門歪道!” 護國公和衛侯帶人轉身剛走,忙著賣魚的晴婕,這才安心收回余光,專心賣魚。 看衛侯那般態度,其身旁那位身材魁梧的大叔定然身份不凡。 她正想著會不會是和瑞否有關系,忽然,見一熟悉人影來尋她。 是衛侯府的一個小廝。 小廝湊到晴婕跟前,低聲說:“晴姑娘,侯爺讓我轉告你,護國公爺到了,估計要把瑞世子帶回皇城了,您可要抓住最后的機會!” 晴婕心頭一驚,應聲:“哦?!?/br> 雖然是“哦”了,但她沒有半點立刻趕去木定寺的想法。 除了在衛侯面前演演戲,裝作著急攀龍附鳳外,她想不到自己去木定寺的意義。 她的任務是幫助佛子頓悟,可因為她對佛子根本不了解,所以到目前為止,她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先去了解佛子,摸清他的性情,看清楚他心境中的結點是什么。 瑞否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很謙遜、包容,很善于聆聽他人講述經驗教訓,實則,他完全相信自己的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