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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在腦海里應了一聲,面上卻連眼角都沒動一下,也并沒有理會那個出聲的宮人。 如果說九黎百姓對于云浮尊者是崇拜的話,那么侍奉在尊者身邊的侍者就是戰斗力爆棚的大粉,不用沈青作聲,其中一個侍者立時便橫眉豎目, 對著那名宮人喝道:“放肆!安敢直視尊者?” 太后身邊的宮人在宮中素來是橫行霸道慣了,但一聽這話也是一梗,勉強跪了下去伏在地面請罪道:“尊者恕罪,是奴輕狂了?!?/br> 沈青這才紆尊降貴似的給了那宮人一個眼神,扔下一句“無妨?!北阕灶欁蕴岵阶吡?。 侍者們都忙跟上前去,其中兩名白衣侍者留了下來,對著白淵行了一禮,說道:“還請陛下移駕?!?/br> 白淵垂下眼來,淡淡唔了一聲。 * 壽安宮內,韋太后斜倚在貴妃榻上,支著腦袋閉目養神,身下是名貴的軟紈蠶冰覃,宮婢低眉順眼的跪在榻角拿著小玉錘為她按摩。她向來不愛用香,嫌棄味道厚重,便有侍女在廊下用冷水湃著時鮮瓜果,一日換兩次清新殿內。 風吹得簌簌珠簾叮鈴作響,一名宮人從殿外腳步匆匆的走進來,跪在榻前低聲喚道:“太后?!?/br> 韋氏仍舊閉著眼睛,慢騰騰的應了一聲:“說?!?/br> “太后容秉,帝師方才出面帶走了陛下?!?/br> 韋氏皺起眉頭,緩緩睜開 眼,她盡管年歲大了,但養尊處優多年,保養十分得宜,頭發青黑不見銀絲,皮膚雖然有些松弛皺紋但依然白皙,依稀還能看出當年年少的底子。 “扶霜?她來做什么?” “帝師說是午時陽氣大盛,要讓陛下回紫宸殿參悟打坐?!?/br> “什么參悟不參悟的?!表f氏哼笑一聲,“她不是一貫的不理俗事?不好好修她的道,摻和這些作甚!” “也罷?!表f氏轉了轉手里的紫檀木念珠,又闔上雙眼,“日子還長,就隨她一回罷?!?/br> * 沈青并沒有把白淵送回紫宸殿,而是帶回了自己的青嵐殿。殿內開闊寂靜,紗幔重重,不似別處宮殿奢華,更有幾分脫出俗世之感。侍者們都斂衣凝神,立在一旁等候侍奉,沈青朝著主位走去,回頭見白淵只是微垂了眼站在原地,便出聲道:“陛下請坐吧?!?/br> 白淵聞言微訝的揚了揚眉,仍是冷著臉色道:“您曾說過,孤心氣浮躁,無有慧根,最好少來青嵐殿擾您的清凈?!?/br> 沈青臉僵了一瞬,原身怎么什么都敢說,怪不得小皇帝對我的好感度是0??! 吐槽只是一瞬,沈青輕輕提起袍角,跪坐在主位上,淡淡的說道:“是說過,陛下您是因這句話而記恨于我嗎?” 白淵本來也只是想刺一下自己這位師父,讓她的情緒因為自己有所改變。然而見她神情一絲波動也無,便又后知后覺的感到自己的多此一舉,也跟著跪坐在了位置上,自嘲似的應了一句:“不敢?!?/br> 沈青見他小小一張臉,煞白煞白的,心下嘆了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手腕一翻用了幾分力道,瓷瓶就穩穩的落到了白淵面前的木幾上。 “取一枚,含在口中?!?/br> 白淵有些不知所措,轉頭看向沈青問道:“這是什么....” 沈青卻已經微閉了雙眼,在原地做出調息打坐的樣子,像是只不過是隨手扔出的東西一般,并不在意。 白淵微微皺起眉頭看著自己面前這個青瓷瓶,他處境艱難,自有記憶始便在深宮孤立無援,步步危機,對于入口之物向來再謹慎不過。然而此時面對著沈青扔給他的藥瓶,他卻有些病態的自厭情緒,沒有過多猶豫就伸手打開了瓶塞。 反正 ,就算師父再厭惡于我,也不可能在自己殿中,大庭廣眾之下給我下毒。 沒什么表情的把小小的藥丸放進嘴里,立即就是一陣令人舒適的清涼,靈臺頓時清明起來,原本因為跪在烈日下暴曬而產生的不適也立刻緩解了不少,白淵的心緒卻更復雜起來。 為什么.....在這么久的漠視下,又要給他這種突如其來的施舍和關心? 沈青并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彎彎繞,睜開眼睛瞧見他乖乖把藥吃下去了,又重新組織了一遍語言,對著左右開口道:“都退下?!?/br> 侍奉在殿內的侍者聽到這話都立即行了一禮,沒有任何異議地退了出去。 沈青一手斂著寬大的袖子,為自己慢慢斟了一盞茶,看著嫩芽褐葉在杯中上下沉浮,慢慢說道:“你肯定在想,為何我如此前后不一,之前一直對你不甚在意,如今卻又這般裝模作樣的來關心你?!?/br> 白淵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來情緒,又淡淡說了一句:“不敢?!?/br> 沈青低頭抿了一口茶:“陛下可還記得,您八歲時偷偷養的那只貍奴?” 白淵原本擱在案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一動,轉過眼去看著沈青,沒有說話。 沈青沒有理會他的神情變化,繼續說道:“那只小貍奴最后不見蹤影,陛下您找了好久。其實是被太后手底下的人處理了。我提起這件事,并非為了惹陛下傷心,況且傷心也無甚用處。只是想讓陛下知道,在這九重禁宮,便是純粹的親近與偏愛,亦可害人?!?/br> “皇太后威嚴深重,把持六宮,我身份特殊,即便是名正言順的教導相處,也會使陛下惹得太后忌諱?!?/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