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啼 第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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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銀河點頭:“好的?!?/br> 所有流程全部走完,麻醉醫還是沒來。應笑出門問了問,而后走回手術室,對鄧銀河說:“不好意思,再等一等。云京三院取卵手術要做麻醉。不過剛剛麻醉醫被婦產科十萬火急叫過去了。先等一等?!甭樽磲t是永永遠遠都不可能夠用的。 “好……”鄧銀河說,“我就擔心我的卵泡突然之間排出去了……你一個都沒有取到?!?/br> “馬上,馬上。麻醉醫馬上來了?!睉Π参空f,“別擔心。一般打完破卵針后24個小時才會排卵。而且,卵子這么多,你排卵時應該也有一些疼的?!?/br> “嗯……” “我等會兒看看b超?!?/br> “嗯……” 鄧銀河太焦慮了,這樣不好,于是應笑跟她聊天。 “你……”應笑說,“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如果又沒成功,你們真去美國診所嗎?” “嗯,”鄧銀河說,“這幾天我已經聯系美國試管的中介了。我也知道中介的話不能相信,但……他講得很好,我也有了很大信心。他說,他手里邊已經有了很多很多成功案例,還要介紹我們認識。我昨天也與xxxxx的安德森醫生通了一個微信電話,他有中文助理?!?/br> “可是,為什么如此堅持呢?”應笑實在不能理解,“不好意思,恕我直言了,我總覺得你們不像非常執著一個兒子的。女兒已經22歲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開開心心的不好嗎?您女兒都22歲了吧,她能接受兩個孩子這么大的年齡差嗎?作為醫生,我們見過太多太多因為二胎雞飛狗跳的了?!?/br> 不是都說,20幾歲時父母二胎,這不是有一個弟弟,這是有一個兒子。鄧銀河今年46歲,她丈夫48歲,這回假設就能成功,到生產時,鄧銀河47,她丈夫49。也就是說,二胎23歲大學畢業時,mama70爸爸72。以后可能很多事情都必須要jiejie幫忙了,誰愿意呢。 應笑還是想勸一勸。 正常二胎有利有弊。好的一面比如說,父母親的贍養、照顧幾個子女可以分擔些,不管是人力方面,還是金錢方面,一對夫妻幾無可能照顧過來四個老人,不管老人是老是病。再比如說,大家可以互相陪伴,父母親百年之后還有人能一起回憶父母、一起回憶家,而不是孑然一身……當然,弊端也是烏央烏央的,這種東西說不大清,誰能保證他能有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 可是,可以肯定的是,像鄧銀河夫妻這樣一門心思追求兒子的,對待女兒會不公平,會……很可怕。女兒只是犧牲品。 “應醫生……”鄧銀河的睫毛低垂,十根手指也攪緊了,她說,“應醫生,對不起。你一直為我著急著,我知道??墒恰乙恢辈辉敢庀?,更不愿意說,對不起?!?/br> 應笑:“……嗯?” 她有一些疑惑了。 “我的女兒……我的女兒……” 鄧銀河的十個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著,她輕輕地抬起頭來,努力地想露出笑,卻沒做到。她在笑,可更像是在哭,她說:“我的女兒……她已經走了?!?/br> 應笑問:“……走?” 鄧銀河還望著應笑:“就是離開了。我們帶著她看遍了全中國的權威醫生……還是不行……疾病……疾病太可怕了,它的力量太強大了。決心、勇氣、智慧、愛,這些東西在它面前全部都是不堪一擊?!?/br> “鄧女士……” “它最可怕的地方是,它好狡猾,它會在你為你的決心、勇氣、智慧和愛而沾沾自喜的時候,給你一記迎頭痛擊,告訴你,你引以為豪的這些,什么都不是。剛才啊,它是耍著你們玩兒的?!?/br> 應笑沉默了。 是啊,還有很多中年失獨的父母們來做試管??墒?,在重男輕女的父母們面前,他們數量微不足道,以至于被自己忽略了。 鄧銀河又接著講述:“我的女兒臨走那天……她哭了,哭得好傷心好傷心,她說,她下輩子一定還當爸爸mama的好女兒,下一回,她會聽話,會念書,不再讓我們生氣了,她說到做到。她還說,她不會喝忘川水,不會過奈何橋,她會等我,一直等到我百年之后壽終正寢了、轉世投胎了,又要生出小寶寶了,再沖出來,鉆到我的肚子里面,把這輩子沒有過完的日子,一起牽手好好過完,也把這一輩子沒有說完的話,一句一句好好說完?!?/br> 應笑:“……” 鄧銀河的兩行眼淚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她紅著眼睛,眼淚珠子一般滾落,在下巴處匯成一股,它們一滴一滴地掉下來,洇濕了鄧銀河此刻正穿著的手術服。深紫色的手術服上,水的痕跡越來越深、越來越大,鄧銀河說:“我……我等不了了。我好想她……好想她……整整兩年過去了,我每一天都在想她,每個白天,還有每個夜晚。我總想起她小時候的那些事,她搖搖晃晃地緊跟在我的后頭,我故意躲起來,她就哭著找mama,好怕mama不要她。我總覺著,萬一呢?這個宇宙這么大,萬一真有轉世投胎呢?即使是不一樣的長相,不一樣的性格,不一樣的一切……” 鄧銀河又說:“我不要她等,不要她怕……我想女兒現在就回家,我不會不要她。應醫生……我什么苦都愿意受,什么罪都愿意遭,我要我的女兒回來?!?/br> 應笑簡直啞口無言。 最后,鄧銀河用手掌抹淚,道:“我知道沒什么轉世……大概沒有。我就只是存個念想。應醫生,麻醉醫好像來了?!?/br> 第15章 高齡(四) 聽了這樣的話,應笑無法再勸什么了。 鄧銀河是非常清楚大約沒有“轉世投胎”的。她很愛她第一個孩子,可以想象,也會很愛她第二個孩子,帶著點“他們也許冥冥之中有點聯系”的念想。 麻醉師做麻醉之前,鄧銀河在手術床上,望著虛空,合十雙手,好像是在乞求女兒,或者是在乞求神明,愿這一次心想事成。 而應笑也鄭重起來。她cao作得極為認真,輕輕刺破那些卵泡,小心吸出卵泡液來,生怕自己傷到卵子。 而后護士拿給“里面”。實驗員們再次確認鄧銀河與丈夫姓名,而后開始“撿卵”cao作。云京三院的準mama可當場知道卵子數量,而其他一些生殖中心的則是之后才被電話通知的。 很奇怪地,應笑她在刺破之時,吸取之時、還有交給護士之時、等待“審判”之時,心里也在無聲祈禱。 就,出現一次奇跡吧…… 神吶,百分之一的幾率,就給這樣的mama吧。 兩個人的祈禱,會不會更被聽到呢? ………… 為鄧銀河取卵完畢的第二天又是周二。 應笑九點起來,洗過臉,刷過牙,吃過早飯,才差不多是10點整。 這個時候久未見的高中好友來電話了。 她叫張小溪。 小溪來向應笑咨詢——他們備孕一整年了,沒有動靜。 應笑還是挺驚訝的。 因為,小溪是個“丁克”族。她與老公早早約好:這一輩子不要小孩。他們倆也非常瀟灑,畢業以后先到美國,讀研而后工作、生活,一共待了五年左右,其中兩年讀書、三年工作,而后兩人又到了歐洲,繼續工作還有生活,這回待了大概三年。接著,他們夫妻又去了非洲當志愿者,幫大家!去年他們才回中國,應笑與她不是很熟,只在同學聚會上見過兩次。 因此,現在小溪說在備孕,應笑實在非常驚訝。她剛回國那個時候,第一次的同學聚會上,她還表示他們夫妻想在中國也工作三年,而后去南美洲的阿根廷呢! 這……她的老公后悔了嗎? 這是現在丁克家庭最普遍的現狀了。夫妻說好一生丁克,可是呢,丈夫根本不是真心的,只想追到手、結上婚,等人家一過三十,就開始磨叨生孩子了。而這時呢,99%的女人到了最后只好退讓、只能妥協。 哎。 因為不熟,應笑實在也不好問她為什么改了主意,只能盡心盡力地幫對方分析狀況,最后,應笑說:“我每星期的一、四、日全天出診,周三周五只有上午,你跟老公可以過來。咱們先做幾個檢查,激素六項、甲功,等等?!?/br> 張小溪:“好的?!?/br> 放下電話,應笑她又唏噓感慨了一會兒,“男人啊男人啊”的,結果再次回過神兒,應笑發現墻上掛鐘已經走到10點40了。 “呃……”應笑想,自己剛才一通電話竟然打了40分鐘嗎? 好快…… 現在做飯來不及了,應笑決定本周裝死。 就這樣吧,算了算了,不能太慣穆濟生了。 結果呢,應醫生是嚴重低估穆醫生的自覺性了,或者說厚臉皮。 五分鐘后,應笑聽見自己家門“砰砰砰砰”響了幾聲。 她打開門,穆濟生瀟瀟灑灑漂漂亮亮站在門口,用帶磁兒的聲音問:“我午飯呢?” 我午飯呢……應笑胸腔一大口氣差一點兒沒提上來,她想:你臉好大啊,怎么就是你的午飯了。 不過,望著穆濟生那頂流明星的臉孔,應笑還是回答說:“剛一個同學電話咨詢懷孕生子的事兒。我還沒有來得及做。嗯……要不然你先進來,我弄兩個簡單的菜?十幾分鐘就可以了?!?/br> 穆濟生眼神犀利地望著應笑,半晌之后才一點頭:“好。麻煩了?!?/br> 看不出你覺得麻煩……應笑心里略略吐槽,拿了一雙大的拖鞋:“那進來吧。穿這個,坐沙發上等一等?!?/br> 穆濟生淡淡一笑:“謝謝了?!?/br> 于是應笑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洗了一把韭菜,打了一個雞蛋,還切了一根臘腸,打算炒個韭菜雞蛋。 想想覺得有點麻煩,還是下個掛面好了。雞蛋、臘腸放在面里。 應笑一頓叮叮當當,某個時刻突然覺得客廳里面不大對勁——鴉雀無聲,沒動靜了。一大活人在客廳里,時不時動彈一下,總歸會有一點聲音,或者是沙發的聲音,或者是拖鞋的聲音。 “糟糕……”應笑立即探出腦袋,一看果然,穆濟生坐在沙發上,翹著長腿,一手搭在膝蓋上面,一手撐著左邊扶手,睫毛低垂。 “穆濟生??!”應笑喊,“別睡?。?!你一睡覺就醒不了了?。?!馬上就好!” “……”穆濟生勉強睜開自己的兩只眼皮,努力撐著,遠遠地望著應笑。因為困,他上眼皮略略瞇著,眼珠兒只露出一半,目光顯得有一些直,迷迷糊糊地,“嗯……沒睡?!?/br> 應笑說:“記住了??!別睡!” “嗯?!?/br> 十分鐘后,應笑端著一碗掛面走出來時,十分無語地發現……穆濟生還是睡著了。他很不乖。 他這一回換了姿勢。穆濟生將一個抱枕扔到了沙發背上,令沙發背高了一截,而后呢,上身靠著沙發,頭靠著抱枕,抱著胳膊,就睡著了……應笑沙發是個布的,直接靠墻。 應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 狗男人睡著了也很帥。穆濟生頭略略垂著,睫毛長長的,鼻梁高高的,嘴唇薄薄的,正緊抿著。 “……”應笑想:算了,他這么困,要不然睡一會兒吧,兩個菜是可以熱的。 不過,很快,應笑就發現穆濟生的這個姿勢并不舒服。很快,穆濟生的一邊肩膀緩緩緩緩地往下滑。 “噫!”應笑怕他一頭栽倒,趕緊扶住。 而后應笑覺得,把穆濟生正回中間,他估計也坐不住,兩邊什么都沒有,坐著睡覺不是個事兒,干脆直接扶他躺下算了。 于是呢,小心翼翼地,應笑把著穆濟生的兩邊肩膀,一點一點扶著躺下。 然而應笑顯然過于低估一米八六又常常健身的成年男人的體重了。她才剛剛搬動一點,就覺得手里重量完全超出她的預估,穆濟生的半截身體竟一下子落在沙發上!自由落體。而前一秒還用力地抬、努力地搬,試圖或者說妄想力挽狂瀾、想不吵醒穆濟生的應笑也被帶得向下一撲?。?!幸好應笑比較及時地用兩只手撐住了沙發。 完蛋……應笑想:如果這樣都不醒來,那穆濟生就是死豬了。 事實證明穆濟生并不是死豬。他輕輕地睜開眼睛,望著此時撐在自己耳朵兩旁的應笑。 二人隔著二三十公分,四目相對。 不上班,應笑長發沒扎起來,又長又順的黑頭發由兩邊兒散落下來,穆濟生依稀覺得自己耳朵也癢癢的。 中午光線正好,應笑能從對方眼里看見自己的影子。 過了會兒,穆濟生悠悠地問:“……你干什么?”語氣好像被強了似的。 “啊,那個……”應笑有點訥訥的,她立馬站了起來,說,“穆濟生,你剛剛睡著了。我就覺著,睡覺還是躺著好,就……嗯,沒搬動?!?/br> 穆濟生用他一只手遮著眼睛,歇了幾秒,而后緩緩坐起身來,說:“抱歉,還是睡著了?!?/br> “沒事兒……”應笑問,“吃飯嗎?” “嗯?!?/br> 穆濟生都已經來了,應笑不好叫他出去,道:“那,不然就在這兒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