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與他的不可能,也就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程懷瑾開車帶她到了一家私人醫院，蘇芷看見那幢氣派的大樓時,幾分沒必要地轉頭去看他。

    “說實話,我現在甚至覺得已經好了。真的沒必要來醫院?！?/br>
    程懷瑾沒說話,下車打開她那側車門，伸手要扶她出來。

    蘇芷只扶了車門,落腳的瞬間，眉頭不可控制地皺了一下。

    瞬間的心虛。

    程懷瑾問她：“要抱嗎？”

    “不要?！睌蒯斀罔F的，蘇芷后脊又開始慢慢發熱。

    她左腳輕輕著地,有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程懷瑾在后面看了她一眼，也大步跟了過去。

    一到門口，就有小護士推了輪椅過來。

    小護士像是認識程懷瑾，開口說道：“程先生晚上好?！?/br>
    程懷瑾朝她點了點頭：“我來吧?！?/br>
    說著就接過了蘇芷的輪椅。

    三人隨后上了電梯。

    醫生幫蘇芷照了片子，確定骨頭沒問題，只是簡單的扭傷。

    “先冷敷，如果家里有冰袋也可以在家里敷，程先生你——”

    “在這里敷?！背虘谚f道。

    “好的，沒問題?！贬t生扭頭叫小護士推蘇芷去病房。

    一件墻面刷成鵝黃色的病房，小護士開了燈。

    隨即要把蘇芷扶上床。

    “不用不用，”蘇芷連忙拒絕，“我坐沙發上就行，這也不是什么大事?！?/br>
    小護士看了程懷瑾一眼，程懷瑾抬手讓她先出去。

    “那冰敷……”

    “先出去吧?！背虘谚暤?。

    小護士沒再堅持，把冰袋留下就退了出去。

    病房門輕輕地闔上，程懷瑾搬了一個軟凳放在蘇芷坐的沙發前面。

    他俯身又要去抬蘇芷的左腳。

    蘇芷收了一下，開口：“沒什么大事，我自己回家也可以冰敷的?！?/br>
    程懷瑾坐在她對面的床邊，手里捏著冰袋：“家里有冰袋嗎？”

    蘇芷想了想：“有冷凍餃子?！?/br>
    程懷瑾沒理她，伸手捏住她腳踝的偏上位置，幾分強硬地把她的腳抬到了軟凳上。

    她出門時恰好穿的拖鞋，此刻倒是方便極了。

    蘇芷心里像是無法耐受地緊縮在一起，身子不自覺的僵硬。然而程懷瑾卻是毫無雜念一般的把冰袋輕輕地敷在了她的腳踝上。

    極度的冰冷貼上，她不禁嘶了一聲，條件反射般的想要收腿。

    程懷瑾手掌微微用力，連帶著冰袋將她的腳踝握緊。

    “忍一下?！彼а劭催^來。

    病房里的燈光很柔和，安安靜靜地打在他的眼睫上，氤氳的影子遮住眼眸里的光。

    一動不動地、專注地看著她。

    一如既往的認真的神色。

    蘇芷心里無法控制地微微輕顫。

    逃也似的落下目光，她還沒有修煉到能做到完全的不在意。

    抿了抿嘴唇，只是閑聊般的又問起：

    “你怎么開始抽煙了？”

    話出口，又忽覺是否不該問。

    “我就是隨便問問，你要是不想——”

    “覺得沒必要?！背虘谚獏s忽然開口。

    蘇芷一怔，看過去。

    他淡聲說道：“只是忽然覺得有些東西其實沒必要?！?/br>
    “什么東西？”

    程懷瑾目光圈在她的臉上：“無所謂的堅持?！?/br>
    蘇芷心口微微地塌陷，但她也拒絕再為程懷瑾任何的話做注釋。

    一刻的沉默，程懷瑾又開口：“怎么沒有住宿舍？”

    “住的?！?/br>
    他也沒有繼續糾結上一個話題，蘇芷情緒微微地放松。

    “原本開學的時候那個房子的租約就到期了，但是江哲把它買下來了?！?/br>
    “是他的做事風格?！背虘谚f道。

    “對，他這人有時候比我還任性，說我不收就要和我絕交?！碧K芷說起的時候臉上也不自覺地揚起笑意，“我很害怕會被他慣壞?！?/br>
    她眼角微微地彎成小月亮，在談到江哲的時候。

    程懷瑾嘴唇輕抿。

    目光垂下去看她的腳踝。

    白皙的小腿，下方的腳趾修長白凈。修剪整齊的指甲圓潤精致，上面涂了一層淡淡的rou粉色。

    像是羞于被他注視，蘇芷小腿又想往回收。

    “應該好了吧？”她輕聲說。

    程懷瑾把有些融化的冰袋拿下，另一只手卻仍然握住她的腳踝不讓她收回去。

    “還有一袋?！?/br>
    他態度很是固執。

    蘇芷把嘴里的話也咽回去，不再作聲。

    “和你一起下樓的，是你大學同學嗎？”敷上新的冰袋，程懷瑾聲線平靜地問她。

    病房里溫度是恒溫，蘇芷不知怎么忽然覺得有些冷。

    她眨了眨眼睛：“你說許嘉？”

    程懷瑾又問：“是你大學同學嗎？”

    “是，但他已經大四了，我們之前在奶茶店打工的時候認識的?！碧K芷話說出口，心里忽然升起幾分不詳的預感，因程懷瑾從前和她說過沒必要把大學的時間浪費在打工上。

    她嘴唇隨即抿起，可是程懷瑾什么都沒有說，只低低地應了一聲。

    沒來由的寒意漸漸地消散了。

    他其實也什么都沒有提，像是真的和她成為了只是恰好一起走過一段路的人。

    蘇芷心里微微的發澀，然而也察覺一種溫熱的潮涌。

    原本以為，他們再也不會這樣溫和地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了。

    原本以為，他們早就在那天徹底地分道揚鑣了。

    可是此刻，他們這樣說些平淡的生活，蘇芷已覺得過分的滿足了。

    “程懷瑾?！彼鋈惠p聲開口。

    程懷瑾目光隨即看向她，澄澈的，溫熱的。

    蘇芷心頭也微微發燙：“我們上次去爬南巖山了?！?/br>
    “我和許嘉，”她補充道，“還有他的朋友?！?/br>
    “我們提前一晚在山下住，然后第二天早上三點就起來了。但是爬山的時候差點因為我走得太慢而錯過了日出?！?/br>
    “那最后看到了嗎？”程懷瑾沉聲問道。

    “看到了，”蘇芷朝他笑道，“但是許嘉和我說，即使看不到日出也沒關系?！?/br>
    程懷瑾沒有說話。

    蘇芷把他手上那袋也已經慢慢融化的冰袋拿了下來，然后重新穿上了拖鞋。

    “程懷瑾，我們其實也沒有看到我們的日出，不是嗎？”

    溫黃的燈下，她目光堅定也澄澈。

    第一次，她這樣的坦然面對他們的無疾而終。不是痛哭流涕，也不是自怨自艾。而是這樣的平和。

    “許嘉告訴我，沒看到日出也沒關系，至少我們曾經一起走過一段路?！碧K芷站起身子，輕輕地用左腳踩了踩地面，已不是很疼。

    她低頭看著程懷瑾，說道：“程懷瑾，我從前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和你一起度過的每一天我都不會忘記。你看，我是不是已經長大了？”

    程懷瑾目光很深地看著她，卻吝嗇地不肯給她任何的回應。

    蘇芷笑了笑，沒有在意：“你要送我嗎？我也可以打車回去?！?/br>
    -

    程懷瑾最后把蘇芷送回了家。

    她不肯叫他上樓，程懷瑾沒堅持。

    只在樓下看見她家客廳燈亮起，才又回到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