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溫良瑜實在想不通這么冷的天氣百里申時怎么會出這么多汗? 老臣現在上了年紀,身子骨不如從前那般硬朗,想起前陣子太醫的囑咐,建議老臣平日里要多運動,疏通筋骨、活絡經脈,故老臣剛才在這宮內跑了一圈,這才出了這么多汗。 溫良瑜: 忽然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半晌,他憋出一句。 先生說得是,確實應該多運動運動。 百里申時擦了把臉上的汗,連連點頭,尷尬地接過話題,陛下如果得了空,也可以適當做些運動。 隨即他余光不住地往殿門口望去,既然事情已經辦妥,那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見對方歸心似箭的模樣,溫良瑜點點頭,將對方送到了殿門口。 送別了百里申時,未過多久又有一暗衛模樣的人出現在了寢宮門外。 站在殿門口的侍從在看清他腰間別的那塊金色御牌之后,便直接將他放了進去。 那人徑直走到書房后,便從懷里掏出了一份信件遞到溫良瑜面前, 陛下,這是羅將軍從邊境通過飛鴿傳書寄來的信件。 溫良瑜接過信件,低頭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便聽對方又接著說道: 羅將軍說,他會繼續派人留守在那里掩人耳目,但是暗地里他早已讓李副將帶領著大部分人馬連夜趕回了京城,走的是北渠關的小道,而攝政王對此并無半分察覺。 用不了三天,李副將就能率領大部分人馬抵達京城,屆時將會通過密報來聯絡陛下。 溫良瑜看完信件之后將其小心地收納起來,淡淡地點了點頭, 朕知道了。 下一秒,那人便像一陣風似的,轉眼便不見了。 京城位置靠北,春秋短而寒暑長,入了深秋之后沒過幾日便到了換季的時節,季節變換的時候,冷亂交替無常,流感頻發,稍不留神就會中招,尤其是對那些身子弱、抵抗能力差的人。 自溫良瑜重掌政事以來,每日天微亮他便醒了,隨后便是上朝召集文武百官匯報各項事宜,下了朝之后也是大部分時間都撲在各種政務之上,往往夜深了還待在乾清宮處理政事,通常過了子時才回寢宮歇息。 他本身身體底子就不好,這樣一來,又得不到好的休息,重掌政事沒過多久便嗓子疼發起了燒來。 但就算是生病了,溫良瑜每天大部分時間還是堅持呆在乾清宮處理政事。 就比如今日,他下了早朝,匆匆地吃了兩口飯后,又來到乾清宮批閱起奏折來。 而溫良瑜的桌案上還擺著一堆厚厚的奏折,都是來自各部的上諫,就比如: 冬天要來了,先前囤積起來的糧食需要妥善調配,否則有些地區可能會鬧饑荒; 原先大魏的征稅制度過于苛雜,也需要調整, 他將這些奏折翻開,一本本地批閱起來,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就過去了。 一旁的劉福源望著皇帝愈發蒼白的臉色,這才想起溫良瑜這從早上到現在根本就沒休息過,這一個時辰內又滴水未進,這樣熬下去身體遲早要垮掉。 到時候萬一陛下的病情惡化了,身子又不好了起來,攝政王一回來肯定要拿他是問。 想到這,劉福源趕緊上前勸阻道: 陛下,您先休息一會兒,等把藥喝了再來批閱這些公文也不遲啊。 咳,咳,溫良瑜一開口,嗓子便疼得要冒煙,竟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并沒有放下手中的卷軸,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清了清嗓子,啞著聲音說道:再過一會兒,等朕把這些都看完。 見狀,劉福源也不便再多說什么,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退到了一旁,卻在心中期望攝政王能趕緊回來。 好歹攝政王在的時候,小皇帝還是會乖乖聽話按時吃飯睡覺的。 不像現在,賀恒人一走,這皇宮內就沒有人能勸得動他。 誒。劉福源倚在書案邊輕聲嘆了口氣。 他頭一回如此迫切地盼望攝政王能早點回來。 而另一邊, 溫良瑜又伏案疾書了一會兒后,他只感覺腦袋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明明額頭身體都燙得厲害,但手腳卻一片冰涼,感覺就好像是在發寒。 他想著把桌案上的最后一批卷軸看完了就回寢宮休息一會兒,但是看著看著人愈發地難受了起來,握著毛筆的手也開始,字跡都變得有些歪曲。 而就在這時,手中的毛筆忽然人奪了過去,眼前忽然籠下一道陰影,有人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他面前。 那雙手看起來骨節分明,修長而有力。 筆被人奪取了,溫良瑜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他的視線循著那雙手看去,便對上了賀恒深邃的眼眸。 不知道為什么,他竟覺得對方低壓著眉眼的樣子,好像有些生氣。 這幾日,自從答應了百里申時之后,賀恒確實說到做到,直接將朝政的處理權卻還給了溫良瑜,似乎為了避嫌,他本人還借著休假的名義,去周邊玩了個幾天。 在此期間,他特意囑咐過劉福源要好生照看溫良瑜的衣食起居,保證他每天按時吃飯、好好睡覺。 今天上午他剛從外地回到了京城,路過養心殿的時候便瞧見了站在殿門口一副唯唯諾諾模樣的劉福源。 賀恒下意識地就察覺到不對,于是干脆讓手下的人先回了靖王府,自己則進養心殿看了一眼。 結果一進來,看到的又是溫良瑜這幅病怏怏的模樣,他能不生氣嗎? 你溫良瑜望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一方面是因為他發燒燒得大腦有些暈,思維遲鈍,反應不過來。 另一方面是因為看著賀恒生氣的樣子,他沒來由的感到心虛。 就在這一瞬,一些十分陌生而又模糊的記憶突然闖入了腦海, 畫面中的人臉顯得很模糊,溫良瑜根本看不清,但他好像依稀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我以后會乖的,你不要生氣 好像是沖著另一個男人說的。 那個人是誰? 他拼了命地想看清對方的長相,但是腦海中地畫面卻越來越模糊,記憶越來越混亂,腦袋像是炸開了一般疼。 下一秒, 陛下,這就是你之前答應我好好吃飯睡覺的結果? 賀恒的聲音將溫良瑜混沌的思緒拉了回來。 再抬眸時,只見對方已走到自己面前。 溫良瑜有些發懵, 他他不是失憶了嗎?怎么這回兒又記得之前和自己說的話了? 所以賀恒沒有失憶? 那他這些奇怪的行為舉止又是怎么回事? 還是說 就在這時,一個離奇的念頭忽然閃進溫良瑜的腦海,他的心中隱約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賀恒應該確實是有問題沒錯,反正現在的他和以前那個殘暴無度的攝政王絕對不是一個人。 但他出現問題的時間點卻不一定是大家所認為的那次秋獵。 在所有人眼里,他是從馬背上摔下來之后才失憶的,因為在這之后他的行為舉止產生了很大的變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但事實上 溫良瑜的眼瞳驀地緊縮,在這之前,對方拿逗貓棒來撓他腳底心的時候,異常就已經顯露出來了。 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他現在還記得當時和自己說的話。 然而這一切又究竟是為什么? 現在的這個賀恒到底是誰? 想到這,溫良瑜仰著頭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感覺對方好像既熟悉又陌生,各種混亂的思緒頓時絞做一團,而大腦昏昏沉沉,頭好疼,怎么理都理不清。 下一秒, 唔! 還未待他理清思緒,溫良瑜的身子便驀地騰空了。 賀恒直接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小皇帝只好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摟住對方的脖子,而他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宮人在看見了之一幕之后都慌張地將臉別了過去。 意識到他們這樣的舉動似乎有些不妥之后,溫良瑜的耳根立即開始發燙,隨即他貼近賀恒頸側,小聲抗議道:你你放我下來! 哦,那我要是不放呢?賀恒這會兒在氣頭上,根本不想和他講道理, 陛下要怎么樣?難不成喊人嗎? 說到這,他低下頭故意貼近溫良瑜耳朵,你喊得越大聲,他們聽得越清楚。 我! 被對方這樣一激,溫良瑜的臉更紅了,卻不是因為燒紅的。 并且他因為發燒整個人都怏怏的,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也沒想著反抗,就任由對方這么抱著走了出去。 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刻,意識到乾清宮外頭還有一堆宮人,并且路上也都是來來往往的人,溫良瑜索性將腦袋完全埋進了賀恒胸口,橫豎都讓人看去了,還不如自己當個縮頭烏龜呢。 對方的這個舉動讓賀恒下意識地勾了勾嘴角, 沒想到小皇帝脾氣大,臉皮倒是薄得很。 賀恒抱著他徑直走回了靖親王府, 這一路上,對方一直安靜地窩在他懷里。 賀恒感覺懷里的人沒有多少分量,而溫良瑜原本白皙的小臉此刻因發燒了的緣故而泛著紅暈,像只怕生的小貓一樣將腦袋死死地埋在自己的懷里,用發冠束起的青絲散落下來,顯得分外柔順。 看著小皇帝這幅病怏怏的模樣,賀恒先前那些責備的話一下子又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了。 最終,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聲輕嘆, 你老是不聽話。 到了靖親王府后,賀恒直接將溫良瑜放到了自己的大床上,隨即便吩咐下人去煎藥。 賀恒寢宮的臥榻很大,比皇帝寢宮的還要大出不少。 床架用的是上好的雕花紫檀木,實木通體烏黑,其中帶泛著一點幽深的紫光。 床架非常結實,上面睡四五個人都沒有問題。 突然到了一個陌生的環境,并且身邊環繞的全都是賀恒的人,溫良瑜一開始還掙扎想起來,但是在看到了床架子旁擺的那根逗貓棒后,瞬間安靜了下來。 賀恒將溫良瑜放下來之后,先是去書房換了套居家的便服。 待他換好衣服后,家仆已經煎好了藥,按照他先前的囑咐端到了臥榻旁的桌子上。 溫良瑜看著桌子上那碗烏漆麻黑,冒著陣陣苦氣,看上去就讓人反胃的藥湯,心里一萬個不情愿。 可下一秒,賀恒就徑直端起了藥碗遞到了他唇邊, 小皇帝低頭看看那碗苦澀的湯藥,再抬頭看看男人不容抗拒的神情,最后一咬牙,直接端起藥碗,一口氣將藥喝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頓時在整個齒腔彌漫開,他一下子沒忍住,捂著嘴拼命咳嗽起來,甚至感覺有些反胃。 賀恒看著對方這幅不好受的樣子,干脆順著床沿坐下來,一只手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 隨即展開另外一只手掌遞到他面前,輕聲問道:要么? 這會兒,溫良瑜總算有些緩過來了。 聞言,他抬眸向對方的掌心看去,只見對方的掌心中央放著幾顆烏梅糖。 看到烏梅糖的這一瞬,溫良瑜眸子一亮,下意識地就想伸手去拿。 可是,他轉念一想, 喝完藥卻因為太苦而吵著鬧著要吃糖好像是小孩子才會有的行為。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這樣做會不會很丟人??? 想到這,溫良瑜像只小貓似的,將已經伸到一半的爪子又縮了回來,神情也跟著糾結了起來。 不要? 賀恒看著對方這幅明明就是很想吃,卻又糾結得不行的模樣,暗自勾了勾嘴角,,小皇帝生怕他下一秒真地就要拿著糖跑路,趕緊一把抓了兩顆塞進自己嘴里,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吃完糖漱完口之后, 賀恒不由分說地脫掉外衣,掀開被褥抱著他一起躺進了床鋪之中。 被對方這么突然抱住,溫良瑜先是一愣,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聽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別動,睡覺。 這是對你這幾天不聽話的懲罰。 熾熱的氣息碰灑在他頸側,讓小皇帝原本就發燙的耳朵變得更燙了,他背靠著賀恒結實有力的胸膛,被對方的長臂這么撈著,根本動不了,在意識到自己肯定逃不掉了之后,索性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沒躺多久,他的眼皮子就開始不住地打顫,似乎被對方這么抱著也沒有什么不好,還 挺舒服的。 本來他的被子和床鋪都是涼的, 就像這幾天溫良瑜一個人睡的時候一樣,雖然他人一直在發燒,但手腳身體都在發寒,每次一掀開冰冷的被窩,躺在里面都忍不住把自己給蜷成一團,可卻還是哆哆嗦嗦地睡不著覺。 然而現在賀恒抱著他,將他整個人都圈在自己懷里,把他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懷里捂,溫良瑜感覺四周都暖烘烘的。 再加上剛才喝了藥,困意一下子就涌上了心頭。 于是他挪了挪自己的腦袋,在賀恒懷里找了個更舒服的角度,靠著男人的胸膛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待溫良瑜再清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色也暗了下來。 他費力地眨了眨眼睛,撐著身子從床上做起來,這才意識到床的另一邊已經空了,雖然床單上還留有對方睡過的皺褶印記,但余溫卻已散去。 溫良瑜感覺自己熱度好像退下去許多,身上沒有那么燙了,人也沒有那么難受了。 只是看著身旁空蕩的床鋪,他的指尖微蜷,心中莫名產生了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這一瞬,小皇帝有些愣愣地望著大床發呆,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那就是賀恒人去哪兒了呀?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睡覺之前明明抱著自己最喜歡的小熊一起睡的,醒來的時候小熊卻莫名其妙地被人給拿走了。 大腦仍處于混沌狀態的溫良瑜,在意識到自己在心理上對賀恒產生了依賴之后并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反而只感到委屈。 于是委屈的他選擇下床去找賀恒到底在哪里 賀恒剛才在小皇帝睡著之后就起身離開了臥室, 此時,他正呆在府邸后的庭院里,擺弄自己前一陣搞來的小寵物們。 還在現實世界的時候,賀恒從小就一直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在自家后院里面開一個動物園。 當他把這個夢想告訴他mama的時候,他mama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非常溫柔地看著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