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秦嬤嬤大步上前，抓住那小丫鬟的衣領，就要將她整個人給拎出去。

    能被家人賣到大戶人家為奴的姑娘，家里不是揭不開鍋，便是狠下心腸不想要女娃。

    這個小丫鬟若是真的就這樣被秦嬤嬤給發賣了出去，往后哪里還能有什么好結局！

    所以——

    “不要！不要賣了我！”

    秦嬤嬤才剛剛將小丫鬟的衣領給揪住了，她整個人便即刻跪在了地上，連連求饒道：“夫人！您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聽您的差遣，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和遲疑！夫人！您就饒了我這次吧！”

    小丫鬟嘶心力竭的喊著，一聲又一聲，旁邊其他當差的婆子和婢女聽見了，心里頭都不由得跟著心里抽一抽的。

    仿佛，現在那個跪在地上的人是她們一般。

    看著看著，她們心里都冒出來了相同的念頭：在這永寧侯府里，可千萬不能得罪了夫人。不然……如今這個小丫鬟便會是她們的下場。

    想到這里，眾人瞧著梁氏的目光都變得愈發恭敬了起來。

    梁氏倒是很喜歡眾人這樣懼怕的樣子。

    人嘛，總是要畏懼些什么，做起事來，才會更加麻利而老實。

    “來，快將魚食兒拿在手里，走到池塘邊上蹲下去喂魚?！?/br>
    梁氏又笑著這樣同那小丫鬟說。

    小丫鬟為了能有個棲身之所，自然不敢再有片刻的猶豫！

    而且，不就是喂魚么？

    她只要飛快將手中的魚食兒都撒進去就是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小丫鬟在心里這樣安慰著自己，哆嗦著雙手，生怕將魚食兒給弄灑了。

    她一步又一步走到了池塘邊上，按照梁氏的吩咐，蹲下來，就要將攥在手掌心里的魚食兒全都撒下去，可是，就在她要動手的瞬間，梁氏卻忽然又叫住了她。

    “誒，你做什么呢？”

    小丫鬟連忙恭順回答，“夫人，我，奴婢正要按您的吩咐喂池子里的金魚啊?！?/br>
    有什么不對的么？

    梁氏聞聲笑了笑，喂魚沒錯，但是，卻不是這個喂法兒。

    “你啊，要直接將整只手都放到池子里，哦，對了，還不能輕易松開，要讓那些魚多在你手里啄幾下才對?！?/br>
    梁氏雖然都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但她的聲音卻依舊清甜。

    但，越是這樣清甜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莫名有一種說不出的森冷寒涼。

    瞬間就叫小丫鬟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

    剛剛她都看到了，池塘里的金魚因為餓得太狠了，夫人只往池塘里丟了一丁點的魚食兒，那些金魚就跟瘋了一般相互撕咬啃噬，好多魚都被自己的同伴咬破了皮！

    若是她當真拿著這些魚食兒，整只手放下去，那些餓瘋了的金魚，肯定會一下子就沖過來咬她的！

    小丫鬟扭頭就看到，池塘里的金魚，似乎已經發現她是要喂它們，全都一下子擠了過來，長大了嘴，一口一口死命咬著空氣。

    那樣子，實在是讓人心底不由得發怵！

    “夫人……您……您……您說什么？”

    小丫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就再問了一次。

    夫人，夫人真的是要讓她直接將手放到池塘里去么？

    可是，秦嬤嬤見她又猶豫了，直接狠厲著一張臉，闊步就沖到了小丫鬟的跟前，狠狠咬著后槽牙，瞧著樣子恨不得直接幾巴掌甩到小丫鬟的臉上。

    “夫人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若是不愿意，就不要留在咱們府上！我這就去街上找個人牙子，將你這賤妮子給發賣了！”

    “我……我……嗚嗚嗚……”

    小丫鬟被秦嬤嬤一吼，忍不住就哭了出來。

    她，她只不過是覺得方才池塘里的景象太過駭人了，一時間沒忍住才想干嘔的，夫人，夫人因為這樣就要罰她么？

    “好了，秦嬤嬤，你瞧瞧你，都說的什么話??？別動不動就說發賣不發賣的，看看，這都把人給嚇哭了呢?！?/br>
    梁氏依舊淺淺笑著，說話間，梁氏已經走到了小丫鬟的身邊。

    她伸出手，輕輕替小丫鬟整理著耳邊的碎發，瞧著倒是一副親厚仁愛的模樣，可是——

    梁氏眼底卻劃過一抹狠厲，輕輕在小丫鬟耳邊吐出一句話。

    “我才不會真的讓人將你給發賣了，我只會叫她們將你給捆起來，直接丟到這池子里去。哦，對了，將你丟下去之前，還會先拿了刀子在你身上割開幾道鮮血淋漓的口子。你說，池子里的金魚餓得很了，聞到了血腥味兒，會不會直接朝你沖過來??？”

    “啊啊?。?！”

    梁氏聲音輕輕的，說出來的話，卻比鬼故事還要叫人害怕。

    小丫鬟雙腿不由得一軟，整個人還真的剛剛好就跌落在了池子邊上。

    為了不叫自己摔得太狠，小丫鬟本能的就想要伸手撐地，但，梁氏瞧見了，卻一腳踹了過去，直接將小丫鬟的手給踢到了池子里面。

    她手上的魚食兒雖然撒在了地上，但方才因為太過害怕，手心一片濡濕，還有一些魚食兒粘在了手上。

    此刻，她手心入池，池子里的金魚自然一擁而上！

    “啊啊啊?。。?！”

    “別，別過來！”

    小丫鬟只感覺到手心手背一陣接著一陣鉆心的疼痛，都疼得讓她渾身冒冷汗了。

    可是，旁邊的秦嬤嬤還生生按住了她的手，不叫她抽出來。

    沒一會兒，發了瘋一般的金魚，就將小丫鬟的手咬得血rou模糊了。

    旁邊的下人看著，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只能屏住呼吸，生怕這樣的事情落在自己頭上。

    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那小丫鬟整個人都暈死了過去。

    梁氏才嘆了口氣，說：“行了，將人帶下去吧……”

    那輕飄飄的語氣，仿佛剛才發生的那一切，宛如吃了一口酒似的，根本就叫她不在意。

    秦嬤嬤趕緊就叫來人，將小丫鬟給拖了下去。

    梁氏又讓人重新拿了一盤魚食兒過來，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往池子里丟進去。

    她津津有味的看著魚兒撕咬啃噬的樣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問秦嬤嬤說：“有一段日子沒有金陵城的消息了，怎么樣了，那邊可有人傳來什么新的消息么？”

    聽到梁氏問起金陵城的事兒，秦嬤嬤立刻就招招手，讓旁邊無關的人全都退下去。

    不過，梁氏卻覺得沒有必要，“就算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出去亂說的，怕什么……”

    方才她讓那小丫鬟喂魚，難道是白喂的？

    肯定要有點效果才行啊。

    秦嬤嬤卻沉著面，恭敬說：“夫人，到底還是小心些好?！?/br>
    雖然這府里能同夫人爭，有能力同夫人爭的人，大多都被夫人給解決了，確實沒什么好怕的了。

    可是，萬事還是要小心些才行呢。

    “行了，到底金陵城有沒有消息，你只管說這個就是了?！?/br>
    梁氏丟著魚食兒，都是經歷過多少風浪的人了，什么時候該謹慎，什么時候該小心，她心里還是有數的。

    不然，現在這永寧侯府里就不會只剩下了她一個勝利者！

    她又如何敢直接在侯府的園子里，讓那個小丫鬟直接伸手到池子里去喂魚。

    她不是不怕這些事情傳入陸老夫人的耳中。

    而是她有這個信息，有這個實力，相信除了她之外，再沒有人會將事情說給陸老夫人知道，所以才會這樣淡定而從容。

    梁氏又看了秦嬤嬤一眼，“有什么你便直說，待會兒我還要去見見禮部尚書的夫人呢?！?/br>
    “那好吧?！鼻貗邒唿c點頭，就從懷里摸出來一個小小的竹筒，遞到梁氏的面前，說：“夫人，這是今天早上的時候，從金陵城來的飛鴿傳書?！?/br>
    “哦，我看看里面都寫了什么?！?/br>
    梁氏眉頭往上一挑，將魚食兒放在了石桌上，接過竹筒，將里面的字條給取了出來。

    梁氏修長而纖細的手指，像是白玉蔥段，輕輕將字條給展開，一雙好看的眼睛飛快掃過信上的內容。

    秦嬤嬤在旁邊站著，靜靜候著。

    她也不知道這字條上寫的是什么，不過，以前金陵城也會時不時傳來一些消息，但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比如，那位陸姑娘又鬧了什么事兒，又在宋家鬧騰得叫紀氏頭疼不已，紀氏想讓梁氏出手幫幫她。

    但梁氏看到這些消息，只會十分譏諷的笑出聲，說一句：“什么事兒都來找我，我都已經將那個孤女送到了她的手上，她居然連這樣個孤女都拿捏不住，沒這個本事，怪得了誰？”

    所以，秦嬤嬤想著，這次的飛鴿傳書應該同過去一樣，也是一些關于陸朝暮的簡單消息，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梁氏瞧著瞧著，面色卻忽然間怔住了。

    “什么？！怎么會這樣？！”

    梁氏大驚出聲，剛才始終淡然的一張臉，忽然就變得僵硬起來。

    秦嬤嬤趕緊上前一步，急問：“夫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

    梁氏狠狠將手里的字條甩到了旁邊的石桌上，一雙眉毛斜斜往上飛去，顯然是氣急了。

    秦嬤嬤見狀不敢遲疑，立馬就將字條拿起來打開一看——

    秦嬤嬤的臉色也瞬間便得僵硬起來。

    “這……怎么會這樣？二姑娘她怎么會發現她父母的死不是得了疫癥而是有人動了手腳呢？”

    秦嬤嬤不敢相信的看向梁氏，顯然覺得，陸朝暮這個過去一直被她們放在手掌心里拿捏的丫頭，忽然之間好像變得叫她們不認識了。

    之前，金陵城紀氏的來信里雖然也說到，陸朝暮再宋家經常會同她發生爭執，有許多的矛盾。

    但是，她和梁氏都覺得，大概是紀氏想要控制陸朝暮的心思太過急切了，被人看出了端倪，陸朝暮才會行狀過激的同她反抗。

    那個時候，梁氏也曾寫過信給紀氏，讓她順著陸朝暮的性子，多多說些好話，別和她對著干。

    梁氏心里很清楚，陸朝暮那丫頭啊，一直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

    只要稍微將姿態放低一些，將神情放得柔和一些，說的話，她都是會聽的。

    但紀氏往后的回信里卻不肯答應。

    梁氏便在心底搖搖頭，覺得陸朝暮之所以會在宋家鬧騰，都是紀氏自己招惹來的，不能說是陸朝暮那丫頭變得多聰明，而是紀氏實在是太蠢了！

    可是現在！

    秦嬤嬤看著她們安排在宋家的眼線傳回來的字條，上面將陸朝暮如何拆穿了紀氏的陰謀，如何將去年紀氏和莫語晟一起害死了她父母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更可怕的是——

    陸朝暮雖然認定了自己父母的死跟紀氏脫不了關系，但，心里卻還有另外一個疑惑，懷疑這件事情并不是紀氏一個人的注意。

    但，好在她們安排在金陵城的人，在紀氏等人被抓了要送去衙門之前，就想了法子將紀氏等人給殺了，就是怕紀氏等人到了衙門萬一受不住刑罰，將梁氏給招出來就不好了。

    而且……

    那個人在字條上還說了，她在暗中觀察過了，陸朝暮雖然覺得紀氏等人的死不對勁，但是，經過金陵城縣官的調查，得出紀氏等人只能是自殺而死的結論之后，陸朝暮到底還是接受了。

    看到這里，秦嬤嬤的心才緩和了下來。

    “夫人，這樣瞧著，陸朝暮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應該相信了紀氏等人是自殺這件事兒。老奴覺得，您暫時可以放寬心，不用太過擔憂了?！?/br>
    畢竟，紀氏遠在金陵城，而梁氏又遠在京城。

    兩者相隔十萬八千里，紀氏又死得及時，不可能將背后的事情告訴陸朝暮，想來，就算陸朝暮再聰明也不可能想到這背后的關竅的！

    “這倒也是……”

    梁氏的神情也漸漸和緩了下來。

    方才看到字條的時候，她實在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現在，秦嬤嬤這樣一說，她倒是放心不少。

    她和紀氏之間的往來，根本沒有人知道。

    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未必知曉其中的秘密！

    再加上，陸朝暮那丫頭還在金陵城宋家呢，她又跟陸老夫人關系鬧僵，估計這輩子都很難再回到京城的永寧侯府了。

    她實在是不用擔心的……

    這樣想著，梁氏便輕輕呼出一口氣，將手搭在了秦嬤嬤的手臂上，淡淡道：“既然沒什么好擔心的，就不用多想了，扶我回去休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