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頁
但是…… 拳怕,少壯。 時間,歲月,衰老,不放過任何一位英雄。 薄將山已經老了,周玙卻正年輕。他們本該是同齡人才對——但周玙復活的時間,卻在步練師重生之后:這其中相隔的歲月,是薄將山追不回來的青春。 這并不是一場公平的死斗。 窈窈惶惑無比: 為什么呢? 為什么爹爹愿意去赴這場不公的死斗呢? 薄將山手下高手如云,讓薄家瘋人院去截殺周玙,周玙還能傷到薄將山一根頭發嗎? 為什么? · · 薄將山啐出一口血,卻暢快地大笑起來。 他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他與周玙,一母所出,本是血脈相連的手足兄弟。 卻因為天意,因為人禍,因為家國,因為一個女子……走到如今不死不休的境地。 有趣! 何其有趣??! 既然我們誰都對不起誰,那也不用分什么是非、什么黑白、什么善惡!你我皆交由手中這把刀,一決生死,一斷高下?。?! 砰! 銃聲響起,聲若暴雷! 薄將山一愕。 周玙也是一驚。 兩人皆停下了動作,齊齊循聲望去。另一葉船只劃來,步練師面無表情地站在船頭,手上的火神銃飛出一縷裊裊青煙。 薄將山怔然道:“……薇容?!?/br> 周玙嗓子梗了梗,末了嘶聲低語:“薇容?!?/br> 薄將山不由得乜了周玙一眼: ——你叫她什么? 周玙冷冷地看了薄將山一眼: ——怎樣? 眼看兩人又要打起來,步練師再次按動扳機! 哐!哐! 她的槍法出神入化,第一槍打斷了周玙的刀,第二槍打斷了薄將山的刀! 薄將山虎口都被這一槍震裂了,只能悻悻地把刀柄一扔——沒事,他就算徒手,也能把周玙的細脖頸給擰斷。 利落、狠絕、霸氣,這種霸道蠻橫的勸架,也只有步練師才干得出來。 “……”步練師這時才撩起眼皮,面如寒霜地掃了兩人一眼,“三殿下?!?/br> 薄將山忍不住道:“我也在這!” 步練師怒道:“我又沒瞎!” 薄將山:“……” 周玙:聽到了沒! 周玙得意起來:“薇容?!?/br> 周玙死而復生,步練師卻沒有一點驚訝的意思。她寒涼地看了周玙一眼,眼神比這場雨還要冷: “三殿下,我就只有一個問題?!?/br> 周玙看著步練師的眉眼,心里充滿了柔軟的懷念:“你說?!?/br> 步練師問道:“戚英酒杯里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周玙臉色立刻就變了。 還沒等周玙張口辯解,步練師手腕一翻,銃身繞著她手臂飛速一轉,下一顆銃彈在清脆的機械音中上了膛: 砰! 她這一槍直接打斷了周玙的右腿??! 何其果斷,何其狠辣,何其絕情。 “——沒關系?!?/br> 步練師冷冷地垂下視線,看著倒在血泊里的周玙,神情居然呈出詭異的悲憫來: “我有很多時間,聽三殿下,慢慢跟我解釋?!?/br> · · 下一位,薄將山。 步練師揚起手掌,袖袂飛展,她直接給了他一耳光! ——啪! 這一耳光太毒辣、太干脆、太響亮,薄將山嘴角當即見了血。 “王/八/羔/子?!辈骄殠熇浔刈隽嗽u價,“你身為一國重臣,不為國事煩憂,卻跑來這里為了些私人恩怨,喊打喊殺,動輒生死,成何體統!” 薄將山被打得偏過臉去,聞言倒是一哂,饒有興致地挑起眉毛來。 他立刻理解了上京的形勢,到底發生了何等驚變: 時間到了。 ——步練師,開始,收網了。 · · 夜雨瀟瀟,燈影重重。 “久要不可忘,薄終義所尤;謙謙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周琛獨自站在輝煌大殿內,用力地推開眼前高門。吱呀聲反復響起,一扇扇雍華朱門次第打開,糾纏著的潮濕水汽撲入戶內。 周琛撩起眼皮,仰首向天,發如潑墨,袍似新雪。他常年征戰沙場,再風致的書卷氣里,都透著幾分鐵血的傲意。 沁骨浸魂的夜雨瀟瀟而下,周琛孤身站在殿內,靜靜地聽著這場綿綿不絕的冷雨: “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盛時不再來,百年忽我遒?!?/br> 這是雨的聲音。 這是血的聲音。 這是死的聲音。 周琛突然聽見了一道腳步聲,輕輕地切開了這瀟瀟雨聲,由遠及近而來,那是戚驀塵挑燈夜行。 在青云譜成的冰冷殿中,她是唯一的暖顏色。 周琛無端地想起,當年他們初見時,也是在一處雍華殿中。彼時戚驀塵才十八歲,少女將軍銀鎧紅氅,面如深秋寒霜,古艷、冰冷、驕傲: “——末將戚華容,見過秦王殿下?!?/br> 而如今的戚小王妃,早就過了少女的年紀。眼下她身懷有孕,腰身漸粗,單手扶著后腰,再也走不出那殺氣騰騰的虎步了。 戚驀塵大大咧咧地打了個哈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