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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一下愣在原地, 大眼睛閃了閃,立刻盈滿了眼淚。 她性子素來要強,幾棍家法打下來,窈窈眼皮都不會眨一下;如今林慎這一句惡言,窈窈卻立刻見了眼淚。 “不是,”林慎自知失言,連忙找補,“窈窈,我不是這個意思……” 窈窈霍地起身,哽著嗓子道: “林慎,你愿意跟著我,就是因為我娘親是步練師,是不是?” ——若我不是步練師的女兒,你是不是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林慎訥訥道:“窈窈,很多事情,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小女孩哪里聽得進這種話,窈窈立刻哭著跑走了: “我以后都不要理你了?。?!” · · 林慎披著獸毛大氅御寒,提著八角燈籠照路,一腦門官司地溜出了步府。 ——窈窈不見了。 窈窈哭著跑走后,林慎立刻起身去追,結果自然是沒追到: 畢竟窈窈那個級別的輕功,整個步府的護院家丁都追不上,何況林慎一個沒功夫的。 唉,這天寒地凍的晚上,窈窈能去哪里呢? 林慎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也不知她添衣服了沒有…… 他不敢驚動步練師。林慎自幼早慧,熟悉官場,這大明宮里發生的事,他暗暗猜出了七八分;甚至步練師突然與薄將山交惡,這其中的原因,林慎也能猜出個三四分來。 眼下正是步練師焦頭爛額的時候,怎么好拿小兒女的吵嘴去煩她? 加之步練師性情暴烈,教訓起女兒來絕不手軟。要是因為林慎一句刻薄話,惹得日后母女生了間隙,他林慎一頭撞死在步府也難辭其咎了。 唉…… 林慎嘆了口氣。 ——他確實嫉妒窈窈,方才那句刻薄話,才會說得如此難聽。 為什么她可以父母雙全,出身顯貴? 為什么她不用寄人籬下,不用看人臉色,不用仰人鼻息? 為什么她每天都能活得自由自在,無憂無慮? 但這又不是窈窈的錯;他因為自己的不如意,去傷害一個全然無辜的女孩,又算是什么道理呢? 林慎愧疚不已,加快了腳步。 林小公子在上京頗有名氣,畢竟是步練師培養的后輩,這里頭隱隱就有和朝堂新秀沈逾卿較量的意思。林慎偶遇夜里巡邏的金吾衛后,靠刷臉蹭了好一段的順風車,獨自一人鉆進了繁華綺麗的夜市里。 窈窈啊窈窈,你去哪里了? · · 眼下正值子時午夜,上京夜市人聲鼎沸,燈火連云,千街錯繡。 窈窈平日里最愛念叨一家江湖酒肆,正位于上京臥龍江畔,夜市里最高的樓閣頂端,四面皆無樓梯攀附,好一個無天無地之所。 這便是傳聞里輕功高絕者才能夠進入的“下西樓”。 彌天夜幕飄起了些零星小雨,被香煙暖霧卷裹兜起,像是一籠柔媚的輕紗,若隱若現地遮罩在高樓/身畔。 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 林慎作為一只走地雞,正愁不知怎么上去。 猝地,滿耳箏琶之聲陡地一亂,又驀地回軌;似是夜市里的琴師一同約好,共同錯了這一拍的弦。 林慎莫名其妙地問路人:“這是怎么了?”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哪?!甭啡诵Σ[瞇道,“你看這動靜,就知道,是周公子來了呀?!?/br> 周公子? 林慎聽得一頭霧水,抬頭遠眺而去。 只見那臥龍江上,泊來一道小舟。 琴音愀然空靈,悠遠禪意,像是大江的一聲滄桑的嘆息。小舟順流而下,駛出飛渺煙云,林慎這才看見一襲紅衣如火,在江風里縹緲無定,仿佛謫仙降落世間。 紅衣、古琴、孤舟、冷霧、寒江,共同譜成了一曲古意而雍艷的雅律。 林慎驚道: “——窈窈?!” · · 窈窈被人點了xue道,被迫“乖巧地”坐在船邊: 若是眼神可以咬人,這個紅色的神經病,早被她嚼碎活吞了! 窈窈怒道:“放開我!” 紅衣人端坐船頭,淡然撫琴,聞言輕笑: “為什么呢?” 窈窈瞪眼:“……” 她確實是想負氣出走的:但剛到巷頭,窈窈就后悔了,她要是這么鬧,她老子娘非得氣出個好歹不可。 所以窈窈灰溜溜地打道回府,沒成想—— 窈窈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男人: ——卻不料被這神經病截了胡! 窈窈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來人暗中發難,動手奇快,窈窈居然連來人的長相都沒看清,就被打暈了; 等窈窈醒過來,便是四面江水,孤舟二人的情形。 窈窈四肢動彈不得,只能憤怒地齜著白牙,好比一條被踩著了尾巴的柴犬: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紅衣人正背對著她,一方漆黑長發如同懸瀑,發絲間墜著暗金絲縷白玉佩。 窈窈心頭火起,這神經病一直在笑,根本沒停過! 來人的聲音溫雅而醇厚,窈窈總覺得有些耳熟: “哦,你是誰呢?” “哈!”窈窈得意起來,“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綁架我!說出來嚇死你,我娘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