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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喂,”窈窈金刀大馬地坐在書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局促的沈亭,“你怎么這么沒用,能被個老婆子欺負了?” 沈亭便是沈逾卿的獨子。沈逾卿生得跟黑炭有不解之緣,沈亭卻和雪一樣白,如今年幼更是分不清男女。 沈老夫人身體不好,沈亭從小是被幼娘帶大的。沈亭性子像極了幼娘,小男孩頭上頂著一大塊燙疤,局促不安地看著窈窈,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么事一樣。 跟在窈窈身后的少年小聲道:“步meimei,別欺負沈公子了?!?/br> 窈窈嘖了一聲,拽過少年的領子,不耐煩地看著他: “——林秀才,你教我做事???” 這個動作太過流氓,好似市井無賴調戲良家少女,少年臉上緋紅一片,連說話都結巴了:“圣、圣人言……” “你吵死了?!瘪厚豪淅涞?,“林慎,你要跟著我,就得認我做jiejie;你要不愿意,離我遠點就是,我又不缺娘親,不要你這個男嬤嬤!” 林慎正是當年刑部尚書林玉嶙的遺孤。因為林夫人隨夫君自盡,虔州老家又甚貧弱,步練師心中不忍,便令族人代為撫養。 林小公子從小就被灌輸父母是何等忠烈,于是起早貪黑地勤苦讀書,小小年紀便過了院試。林慎念書念得一身書卷氣,人又長得白凈文秀,讓窈窈很是看不慣他。 ——畢竟窈窈連三字經還背得磕磕絆絆。小女孩這點嫉妒心,林慎是不會懂的,還天天巴巴地往窈窈跟前湊。 沈亭冷不丁地打小報告:“步jiejie,林哥哥喜歡你?!?/br> 林慎大驚失色:“沈公子,林某可是在幫你說話!” 沈亭天真地:“我說錯了?” 林慎:“……” 此時的步窈窈,還沒預料到將來的沈亭,是怎樣一個肚里長牙的腹黑玩意。 窈窈大大方方地擺手,她早就知道林慎喜歡他了,問他什么理由他又說不出來,窈窈覺得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好色。 “該回去了?!绷稚饔珠_始碎碎念叨,還真像個換了性別的老媽子,“要是令公回府,看見你沒在習字,又要罰你跪祠堂了?!?/br> 步窈窈心說我又不怕,跪就跪唄,況且—— “我娘今天有要事,必不會早回的?!?/br> 林慎豎起了耳朵,但表面上非要裝成一副“君子是不好奇八卦”的清高模樣。 窈窈:“……” 文化人真做作。 窈窈也不吊他胃口:“我娘今天要去云裳樓抓吳王?!?/br> 林慎大驚失色,又開始臉紅:“這,這這這……” 沈亭好奇道:“云裳樓是什么呀?” 窈窈剛要回答他,林慎連忙捂住了沈亭的耳朵:“小孩子不要聽??!” 窈窈鄙夷道:“裝什么裝?反正你們變成男人后,都是愛去的?!?/br> · · 窈窈決定去云裳樓看熱鬧。 整個上京誰不知道吳王殿下,是何等荒唐的風流浪子。明明家里有個天姿國色的胡人老婆,卻成天在那秦樓楚館廝混,成了藝伎口中的???。 事也不管了,朝也不上了,氣得皇帝老兒天天吃救心丸。 步練師忍了好幾年,如今是終于忍不下去了,決定自己親自去捉這廢物點心。 窈窈眼睛一亮,抬腳就走: 她平生最大的愛好,便是看娘親罵人。世人都說步令公發怒駭人,她倒是越看越喜歡,也不知是遺傳了誰(自然是薄將山的奇特志趣)。 林慎跟在窈窈身后,碎碎念叨了一路:“步meimei,乃煙花之地,清白女兒是不能進……” 窈窈不耐煩道:“那你回家去!” “不行,”林慎凜然道,“萬一你在里面被人欺負怎么辦?” 窈窈匪夷所思地看了林慎一眼,一手提住了林慎的后領。 窈窈自幼習武,輕功卓絕,就算帶著個拖油瓶,也輕盈得像是水上的飛燕。 她帶著林慎拔地而起,足尖一點上飛的檐牙,踢開了云裳樓的描紅花窗。 林慎連忙捂住了眼睛,嘴里又念叨起子曰圣人云來。 步窈窈可沒這么矯情。女孩手搭涼棚,放眼望去,云裳樓紅飛翠舞,笙歌鼎沸,不愧是煙花柳巷里的業績頭名。 云裳樓高闊綺麗,內設天井,外置連廊。層樓疊榭,飛閣流丹,四道輝煌燈柱垂天而下,仿佛那層疊著怒放的金蓮,七七四十九個燈碗里燒著燦眼的光亮。 林慎憤憤道:“朱門酒rou臭!” 天井正中的高臺上,歌鶯舞燕,瑞彩翩躚,林慎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林慎不喜歡這種珠圍翠繞的美女,步窈窈可是欣賞得很。女孩子盯著美女jiejie們看了一會兒,隨即用手肘激動得戳林慎: “喂,呆子,快看!” 林慎應聲抬起頭,只見一翩翩紅影,踩著活潑俏皮的琵琶聲,飛旋著進入舞池中央。 來人膚色偏深,眼瞳碧綠,一頭長發燦若織金,看來是出身西域的舞姬。西域舞娘大多袒露腰肢,林慎趕緊避開眼睛:“君子豈能……” “哎,你真做作,不愛看就算了?!瘪厚簢K了一聲,“那你幫我分辨,哪位是吳王殿下?” 兩人正擠在窗子上,正好平視二樓雅間。玉階彤庭,簾幕深深,其后人影晃動,看不清貴客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