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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練師心性高傲,最不喜結黨群聚,多年來仍舊是孤身一人;而薄將山擅長籠絡人心,如今的薄家瘋人院龍盤虎踞,這個幕僚集團雖然瘋了些,但是無比成熟出色。 要換作先前的步練師,此時定是不屑一顧,頂多冷嗤一聲“結黨營私”;但現在步練師站在這山間泥地里,叫這群刁民團團圍住,卻有些明白了薄將山要張羅瘋人院的用意。 薄將山出身寒微,無所依憑,仰仗的完全是自己一身的本領。官場從來都是貴族的游戲,王侯多如狗,世族滿地走,要想在朝堂拼出一席之地,處境之困窘,步履之維艱,可不是步練師這種高門貴女能夠想象的。 她是步相之后,又為曙后星孤,自幼起便是天子門生,倚仗的是血脈的尊貴,拿捏的是皇賜的權柄。 這是投胎的幸運,不是她自己的本事。 步練師看著腳下泥濘的土地,突然意識到自己較于薄將山,真的沒什么了不起。 薄將山揚聲喝道:“步大人?。?!” · · 這一聲步練師終于聽見了。 步練師陡地回過神來,這才發覺那群刁民已然沖下山坡,手持利器,喊殺過來 ! 瘦金牙尖聲叫道:“一個不留!” 步練師怫然大怒,當真放肆,對朝廷命官行兇,那可是連坐大罪,你全族的戶口簿都不夠死的! 薄將山:“……” 他算是看明白了步練師,此人雖然剛凜正直,但卸下那層銅皮鐵骨,內里居然是個天真姑娘。 眼下遇到刁民滅口,步令公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和亡命徒講大朔律法: ——你這么做是犯法的! 薄將山感慨萬分,滿腔柔情: 真的可愛,好想掐死。 · · 這廂步練師倒是不知道,自己在薄將山眼里,已經可愛到了會被掐死的地步。 ——眼下情況,她不用可愛,就要死了:“……” 這群人打扮不過是鄉野刁民,但個個拳腳功夫不錯,沈逾卿和蔻紅豆攔住了大半,但仍有漏網之魚往步練師這邊沖來,一把飛鉤寒光凜凜,直往步練師心腑甩去! 鏘! 永安八年造唰然出刀,青天白日里好似劈下一道雷;薄將山一刀截住了飛鉤,飛鉤上鏈接著的鐵索嘩啦一聲,反而被他的刀身繳卷而起—— 步練師眼睜睜地看著甩出飛鉤的那人,反而被薄將山拉扯了過來;薄將山面色如常,進步收肩,刀刃橫甩,永安八年造平滑無阻地切開那人頸項,好比烙紅的鋼刀切開糯軟的點心。 刀似驚雷,血如飛虹。 薄將山頭戴斗笠,袍袖飛逸,反手持刀,刀刃見紅。他在這彌天大雨里,像是一篇錯落有致的長短句。 薄將山悠悠抬手,步練師怔然回望,神使鬼差地沒有避開,仍由他冰冷的手指,擦去了自己臉上的血跡。 薄將山還在笑:“紅色真襯你,回頭給你裁件紅衣裳?!?/br> 步練師面上發熱:“少占我便宜,我才不跟蔻紅豆撞衫?!?/br> 薄將山這回真的被逗樂了,朗聲大笑起來,反手一刀從腋下刺去,直接把背后偷襲的那人捅了個對穿。 · · 沈逾卿身陷混戰,聽見背后笑聲,不由得納悶:“相國何故發笑?” 只聽見一聲清脆的骨裂聲,蔻紅豆漠然地擰斷了一人脖頸,隨手把他扔到一邊去,口中恭敬地答道: “紅豆不知,也許是有病?!?/br> “對哦!”沈逾卿爽朗地猴叫,“相國就算有病,也是最厲害的??!” 真不愧是相國! · · 瘦金牙眼皮一跳,心道不好,這群外人不好相與,眨眼之間就把他的人手砍得七七八八。 為首那個大黑炭(沈逾卿)最是可惡,此人手持一把火神銃,明明是遠攻的武器,硬生生被他玩出了近戰的風采。此等距離下的火神銃的威力極其恐怖,每一次銃聲暴起,便是血/rou/橫/飛、紅雨紛紛,沈逾卿半身浴血,表情爽朗,發出一聲歡快無比的猴叫: 相國,夸我! 瘦金牙倒不知道沈逾卿心里只想著要獲得薄將山的表揚,他只覺得這人瘋得可怕(當然心里只想著要表揚也是瘋得可怕),心生怯意,只不過是拿錢辦事而已,他可不想在這種鳥地方,死在一個瘋子手上! 他悄悄地淡出戰圈,鉆進一旁蓊郁山林,還是先走為上…… 砰?。?! 銃聲乍起,鳥獸驚散! 瘦金牙渾身一凜。 他太陽xue旁邊的草木,被一槍轟成了碎片,鋒利的木屑四濺而開,拍在他臉上時,好比一記兇狠的耳光: 只要再偏一毫厘,那這樣炸開的,就是他的腦袋! ——這精準無比的一槍,自然是步練師動的手。 步練師踞于一顆榕樹之上,長樂三年造像是一條森然巨蟒,冷冷地指向瘦金牙的方向。 步練師寒聲道: “想留哪條腿?” 瘦金牙抖如糠篩,撲通一聲跪下了:“女俠饒命,我是被逼無奈??!” 他嘴上喊得情真意切,眼底卻掠過一線兇光。 一個伙計頗為乖覺,此時正從榕樹另一面爬上去,悄無聲息地接近了步練師: 這四人中,步練師功夫是最弱的;先拿下這個嬌貴女客,還愁拿捏不了那幾個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