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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見,盼她不得好死的,可遠遠不止薄將山一個。 如今步練師神秘復活,說得好聽點是大難不死,說得嚇人些就是欺君罔上—— 這件事往大了講,步練師可以再掉一次腦袋;這件事往小了講,可以招得暗殺刺客來。 沈逾卿一眼看透其中關竅,手腳干凈地給她處理了。 步練師心里好感大增,沈逾卿真是一只好猴。 薄將山雙手交叉,抵住下顎,沖沈逾卿笑了笑,仿佛一位欣慰的慈父:“右丞果然機敏?!?/br> 沈逾卿此生圓滿,猴叫一聲,竄上房梁。 步練師:“……” ——薄將山到底給這小年輕下了什么蠱?。?! · · “如此說來,”步練師偏過頭來,“薄相國并不知道我復活一事?” 薄將山眉眼一彎,他模樣周正,眉眼英俊,不發病的時候,笑容居然很有如沐春風的意思: “我該知道嗎?” 步練師皺眉道:“你到底知不知道?” 薄將山笑道:“看來步大人是真不知道?!?/br> 蔻紅豆幽幽補充道:“令公,相國是真不知道?!?/br> ——停。 朝中多禍從口出,因此權臣開/口/交/談,個個都是謎語人。步練師在天牢蹲了太久,又掉了一次腦袋,謎語功底早已生疏,只能抬手叫停:“……” 她眨眼之間,心思飛轉,瞬息理出了兩條信息: 一,薄將山并不知道她復活的內情:他是真不知道,步練師是如何復活,又是如何出現在這烏蘇江邊的。 二,步練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復活,而薄將山也清楚這事——嘖實在是有點繞——就是說,他心中清楚,步練師自己也不知道。 沈逾卿從房梁上倒掛下來:“難不成是天公作美,給了令公第二次機會?” 步練師和薄將山異口同聲:“不可能?!?/br> “神鬼之說不可信?!辈骄殠熋碱^一蹙,“步家祖墳可是在京畿之地,我要死而復生也是在自家墳頭,為何會出現在這烏蘇江?” 薄將山與步練師交換了個眼神,心下了然,悠悠接口:“又恰巧撞上了我南巡。早上一分,晚上一刻,我與步大人都不至于相遇?!?/br> 步練師頷首同意,她這倒霉也倒得太有技術含量了些,稍微一個錯差都不會撞上這薄將山。 ——為何如此? 她與薄將山皆為權臣,嗅覺早已敏于常人,他們一個眼神就能互通心意,彼此都嗅到了幕后推手的味道。 是誰安排了步練師的復活? 把甫一復活的步練師,安排在薄將山南巡之路上,這又是何意? “兩位大人,不如這般想?!?/br> 老人的聲音沉穩莊重,仿佛悠然吟哦的古琴。 步練師眼皮一跳。 本來口吐白沫昏過去的連弘正,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過來。老人氣息沉凝莊嚴,眼神灼灼生光,像是一頭壯心不已的老邁白虎,盤踞在步練師對面的太師椅上。 紅豆的金針暫時壓住了連弘正的老年瘋病,眼下神志清明的蒼髯老臣,便是薄將山手里,最為智慧的一張王牌。 薄將山收集工具人,可謂是眼光獨到。步練師坐在連弘正對面,也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冷冷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這就是三朝老臣的魄力。在老人滄桑睿智的眸光下,步練師還只是個資歷尚淺的小小女孩。 “要想知道是誰救了步大人,就得清楚是誰殺了步大人?!?/br> 連弘正咳嗽一聲,低啞問道: “步大人,你可還記得,自己為何落獄,又因何而死?” · · ——因何而死? 步練師默了一默,她神色浸在陰影里不甚分明,聲音倒是冷淡鎮靜的: “自然是‘請誅步氏,以清君側’?!?/br> 薄將山心里冷嗤一聲。 看,這就是你忠的君;瞧,這就是你愛的國! 但此時的步練師嘴角緊繃,臉色蒼白,背脊挺直;她像是被鷸盯住的蚌,被逼入死地的狼,竭力地繃緊了自己的尊嚴和體面。 薄將山又不愿真的看見她的眼淚,只能把話題順著往下說: “步大人是皇上的一把快刀?;噬媳蝗鶉钢舛嗄?,早已有意削減柱國的勢力;而步大人的‘連田策’,直接從田產入手,激怒了三位柱國?!?/br> 要說當今圣上周泰,這皇帝當得著實尷尬。他早年即位時,不過十三歲;加上先帝過分削弱外戚,周泰母族卑弱,五位柱國實則控制了大朔實權: 東泰公;西華公;南衡公;北恒公;中嵩公。 胡姬女生下的薄將山,能夠因功被封為嵩公,位列五柱國之末,此舉意義非凡——代表著皇帝終于在五柱國內,狠狠地楔下了皇室周家的勢力。 而西華公姜氏看破官場,早已掛印而歸,姜氏一姓至此淡出政治舞臺;如今壓在皇帝頭頂的三座大岳,便是東泰公·太乙李氏、北恒公·關西張氏、南衡公·天海戚氏。 李、張、戚三位柱國,權勢煊赫滔天,關系盤虬錯節,早已是大朔官僚體系上的一棵參天巨榕;皇帝周泰如今正值壯年,在大朔站穩了腳跟的天子,自然想鏟去這一心頭大患。 周泰貴為天子,自然不能親自與臣子急眼;他需要一把上好的快刀,足夠強大、足夠正直、足夠忠誠,替他砍去這棵異姓大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