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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來的瘋婆娘?! 步練師殺心未起,下手極有分寸,這槍瞄準的就是房梁:要是沈逾卿閃避不及時,頂多和紅木梁一起摔個狗啃泥,在床上躺幾天后照樣是只活潑好動的猴。 但沈逾卿身手太好了,簡直就是猴里的孫悟空。 步練師眼皮一跳,說來也是咄咄怪事,明明大家都是文官,但以薄將山為中心的文官集團,個個身手都好得能上山打虎—— 沈逾卿這番躍下房梁,頭朝下、腳向上;他落地之前,抬腳便勾住了旁側墻上擱著的火神銃;沈逾卿抬手在地板上一撐,雙腳居然已然拉開了火神銃的槍栓,等他整個人翻身躍起,火神銃已然端在了手上: “別動!” 幼娘見勢不對,連忙從斜側躥出來,抱住了沈逾卿的腳: “令公快走?。?!” 步練師大驚失色,心道不可,一民女耳,他要殺你何其簡單! 但沈逾卿倒也沒步練師想的如此窮兇極惡。猴兒雖然身手不凡,但內心還是個純/情/少年: “你莫扯我褲子!我要清白的!” 幼娘大哭:“你要打令公,我就扯你褲子!” 沈逾卿猴叫:“你這是耍流/氓!我要將你治罪!” 步練師:“……” 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多姿多彩。 步練師放下此心,扭頭就跑。 · · 砰! 步練師肩頭撞破朱漆紗牖,踩著窗欞蹬上樓船外側,在一片水師精銳的呼喊中竄上桅桿。 她好不容易從閻王爺那討來一條命,可不想就這樣窩囊地死在薄將山手里! 步練師身形一頓,登高望眺,天風挾暗雨,明火映流霞。這艘艨艟已然靠近了主樓船,薄將山離這已經不遠了。 颯! 步練師突然聽得一聲鷹唳—— 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步練師閃身一讓,一道疾影疾彈迭卷而來,步練師一截鬢發被齊齊削斷! ——這是一頭鷹。 羽似新雪,爪如白璧,目同遠星,品相非凡,威風凜凜。 此鷹名為“昆山雪”,乃是薄將山的愛寵。 昆山雪一擊未成,倒也沒再發難。它知道步練師那把長樂三年造的厲害,只是落在不遠處的桅桿之上,冷冷地偏頭覷著她。 這薄將山身邊又是猴子又是老鷹的,沒想到薄相國還有開動物園的志趣。 步練師倒沒正眼瞧它。昆山雪再厲害,也不過是一頭畜/生;它的飼主“蔻紅豆”,才是真正要忌諱的人物。 一道詭媚幽艷的身影,從主樓船邊冒了出來。 . . 燈火飄搖,寒雨連江。 女人膚若白紙,發似松墨,眉如蠶豆,唇同朱丹,嘴角兩邊各點一顆紅痣,古意雍容,詭艷無雙。她像是一尊過于精致的紙人,沒有半點活氣;又好比一道血朱砂,濃墨重彩地畫在這樓船之上。 按這等容貌,這等衣裝,說是薄將山的寵妾也不為過。 可惜不是。 薄將山身份特殊,按大朔律法,是不準有妻妾,也不許有子嗣的。薄將山似乎樂得絕戶,薄府里也從來不養姨娘。 眼前這位紅裳麗人,便是薄將山唯一的侍女,“蔻紅豆”。 蔻紅豆抬手一招,昆山雪撲棱棱地掠來,穩穩地立在她的肩頭。她身段宛曼,款款一福時,千般嫵媚,萬種妖嬈: “令公這是要去何處?” “嘖,”步練師靜靜地看著她,眉毛都沒動,“你算什么東西?” 蔻紅豆一窒。 “一府婢耳,”步練師輕笑一聲,笑意未及眼角,又冷又傲慢,“怎敢與我說話?” 蔻紅豆連忙低頭,正想找補,一恍神間,遠在桅桿上的步練師,居然不見了! 蔻紅豆:“……” 她臉上掠過幾息空白,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般說辭,為的就是刺痛她自尊,擾亂她心神—— 步、薇、容! 蔻紅豆臉色陡地一沉,向全船官兵喝令道: “相國有令,找!” 一道男聲悠悠渡來,懶洋洋的,醇厚中正里,捎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笑意: “——不用了,人在我這?!?/br> · · 蔻紅豆倏然一凜,認出了這道聲音,全船人等齊齊下拜,異口同聲: “相國千秋無期!” . . 少頃之前。 且說這廂步練師趁蔻紅豆心神一分,從桅桿上猱身一掠,整個人仿佛一道翻飛的紫燕,翩翩然落在了樓船的魚鱗瓦上—— “步大人,你是真能鬧?!?/br> 步練師頭皮一炸,心道不妙! ——晚了。 一道刀尖寒光遍隱,凜凜生鋒,精準地貫越了長樂三年造的扳機,擦著步練師的食指涼涼掃過! 步練師渾身一僵,她心知自己再動一分,自己的食指便會齊根而斷。 這把刀為環首刀制式,曾為天衡軍的常用軍備,一度是大朔最兇悍的冷兵器。刀身纖長挺直,厚脊單刃,環首內龍飛雀舞,精美絕倫,華貴非常。 這便是薄將山的佩刀,“永安八年造”。 薄將山反手握著永安八年造,神情倒是淡淡的,他悠悠地傾過上身,佩刀仍架在步練師的扳機之上,臉上倒是笑得謙和恭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