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菜，有何說法？”

    冷易易忍不住，出口道。

    她吃的菜，倒是一旁沒動筷子的仨人，眉開眼笑，說這里沒有貓膩，冷易易是真的不信。

    “你母親，喜歡這道菜……”

    司馬老夫人，淚眼婆娑，含淚笑著道。

    好吧，她以為司馬將軍只是覺得她冷易易的話，太直白傷了他母親的心，才會想到用飯菜堵上她的嘴。

    沒成想，這里面竟還有第二層的套路在。

    “你娘待字閨中時，倒也不算個安分守己的，雖說大將軍府的小姐，對規矩禮儀沒有那么嚴苛的要求，府內人也沒有拘著她，而那為數不多的禮數，你娘親都沒能真的學下來……”

    冷易易瞧著司馬將軍一邊回憶往事，一邊朝著她的骨碟里添菜。

    這一手cao作，加上話的內容倒是讓她哭笑不得。

    她以為早上在姜國皇宮內，姜皇言語中夸大了宮主夫人“放誕不羈”處，眼下經由宮主夫人親眷的“認證”，想來冷小魔女倒真的跟她母親像的很。

    “大小姐身手上佳，聽祖父談起，姑姑也是在武學上頗具天賦的人！”

    見著氛圍轉好，一旁與冷大小姐親近過兩回的司馬護衛，亦是興致勃勃的講起昔年聽聞的往事。

    冷易易一直覺得小魔女的身手出眾，天賦異稟。

    沒成想是背后一雙武功天賦“技能點”加滿的爹媽，給的不少加成。

    “娘親她武功厲害嗎？”

    老宮主，身懷絕世武功，獨步天下，若是再加上又美又颯的宮主夫人，冷小魔女這一家真可謂是這異世界的“滅霸”了。

    “你娘親，沒學武功……”

    替著冷大小姐繼續默默夾菜的司馬將軍，聽大小姐的話，停頓片刻后方才沉郁出口。

    “為什么？”

    冷易易是真的不解。

    如是尋常的大家閨秀，身懷武學天賦，卻沒能練武，她倒還是能夠理解。

    可宮主夫人生在將軍之家。

    沒道理白白浪費了那身絕佳的武學天賦。

    “姜國女子，不能封侯拜相，登堂入室，你娘親當日聞聽此，便絕了練武的念頭……”

    若是一生鎖在家宅后院，身懷武功會讓人更加不甘。

    冷易易沒想到，事實真相竟是如此模樣，看來冷小魔女的娘親，不僅是個“肆無忌憚”的大美人，還是個求而不得之人……

    姜皇姜思伯與老宮主冷寒天。

    她選擇了冷寒天。

    支撐她叛出姜國司馬一族，除了年輕有為、瀟灑俊逸的老宮主冷寒天外，多半還有她渴望的自由，無所拘束。

    若是選擇姜思伯，這一生她都將困在高墻之內，再無絲毫的自由可言。一如宴席上，那個低眉順眼，服從姜皇命令的皇后娘娘。

    這樣的生活，是她不愿的。

    所以，奮力掙脫一切的束縛，拋棄一切的羈絆，也要同老宮主前往天命宮。

    孤注一擲的人，是勇敢的。

    好在，天命宮的老宮主冷寒天沒有辜負她的決定。

    她活著時是天命宮獨一無二、逍遙自在的宮主夫人，即便她身死，她的丈夫——老宮主也未曾再娶新人，不僅如此，還將他們唯一的女兒，扶上了天命宮的宮主之位。

    姜國欠她一個機會，一個給女子登朝堂入街市、封侯拜相的機會。

    但是這一切的遺憾，老宮主冷寒天都給彌補在她的女兒身上。

    冷寒天不僅愛她，還懂她。

    在她死后，女兒漸漸長大，老宮主冷寒天依舊不改游歷四方的習性，冷易易之前一直以為，江湖俠士都是這般自由放誕不羈。

    如今想來，即便熱愛游歷四方，也無需冒著生命危險，千里迢迢來到姜國境內，這或許是老宮主懷念最愛的宮主夫人，特有的方式：將他們曾經踏足過土地，一個人，走上一遍……

    世間上尋到這么一個人，實在不易。

    一定程度上來說，宮主夫人是個幸運的女人，比她女兒冷奕奕更加的幸運。

    “你娘親這一生，雖說不易，卻也得償所愿?！?/br>
    司馬老夫人再次眼泛淚光，竟是一改常態，拍了拍面前冷大小姐的手，見女子沒有拒絕，嘴角眼眸皆是滿足。

    “老身這一輩子，等來了大小姐你，也是得償所愿，以后撒手歸西，也無怨無悔了……”

    “……”

    冷易易不知該如何回應面前傷心又欣慰的老夫人。便只能僵直著胳膊，承受其上另一只手的重量。

    余下二人，雖未似老夫人這般情緒起伏，倒也從眉眼間看得出其心境。一頓飯菜下來，她冷易易倒好似被放在動物園中的猴子，讓他們好生觀賞了一番。

    時不時的，還與她說些老宮主夫人，待字閨中時的趣事。

    這頓晚飯，雖帶著些難言之隱，卻也在時間的慢慢流逝中，漸漸竟也不似開頭那般拘謹難耐。

    用完飯，臨行前。

    司馬老夫人、同司馬將軍、司馬侍衛一同送她出門。

    旁人皆被驅逐干凈。

    抱劍立于府門前，候著冷大小姐的是飛梟，身后還有一輛馬車。

    冷易易拱手未言，與門前三人告別。

    “大小姐，今日出了司馬府邸門，以后遇著了也不要認我們！”

    這話司馬老夫人說的殘忍，心中泣血。

    但是，這是她能想到，唯一護住她女兒留下的血脈的方式。

    “……”

    冷易易沒想到司馬老夫人會如此說，一時間，立于門前，倒是不知該如何開言。

    “上馬車，回去吧?！?/br>
    立于府門前，老母親無語淚千行，司馬將軍看著不忍心，將冷大小姐送了出去。

    看著眼前與他兒子一般年歲的小丫頭，舉手投足，行止之間都讓司馬將軍感慨萬端。

    司馬將軍，立在車轎前，替著冷大小姐挑起車簾，親眼看著她在馬車內坐穩，而后萬分不舍放下車簾。

    “大小姐，你與你母親長得很像……好好活著……”

    車簾隔著一切。

    冷易易看不到外頭三人，只聽到這句輕聲的話。

    司馬老夫人要她此后再不要“認他們”，司馬將軍要她“好好活著”……

    她其實一開始，真的只是來找尋真相的。

    但到了如今，卻是唏噓不已。

    思及那個連自己母親的來自何處都不知道、慘死天命宮懸崖邊抱憾而終冷大小姐，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若是能與母親相見，你會不會更加幸福點，冷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