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 第136節
單良看了她一眼,心說:你看你就是個缺心眼兒!不是她有沒有本事趟過去的事兒!是她必須得平平安安的!趟過去了卻受了傷,怎么辦?烈侯可就只剩這一絲血脈了! 父女倆正大眼瞪小眼,公孫佳回來了,單良起來就要往外跑,難為他的腿腳能倒騰得這么利索,單宇趕緊追了上去,在門口攙住了他的胳膊。單良一看公孫佳的樣子就覺得不太對,等公孫佳進了門才問:“怎么了?” 公孫佳道:“去書房?!?/br> 榮校尉已經北上,公孫佳看著眼這凄涼的小貓三兩只,就覺得自己也是真的慘。新養的還沒長成,手下就這么點人,連上薛維都沒幾個。又叫來了小林,小林臨時接了榮校尉的班,以前也暫代過,但是參與這樣的“密謀”還是頭一回,不由有點小激動。 進了書房才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榮校尉的榮耀,是無數難題壓出來的。 公孫佳話還沒開口,鐘源夫婦就來了!進了門,延??ぶ骶椭北脊珜O佳,將她拉了起來上下打量,最后也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駭死我了!”她就離開那么一會兒功夫,誰知道就露出破綻來了呢? “虧得我早跟良娣說過,你在的時候就多看你幾眼?!毖痈?ぶ鲙缀跻矘O而泣了。 公孫佳問道:“真有這么嚴重么?太子妃她……”是干得出硬吃的事的人? 單良跳了起來:“什么?太子妃要干什么?” 延??ぶ骺垂珜O佳無事,飛了的三魂七魄盡數歸位,她有心情講故事了:“太子妃,趁著有事將我們支開了,想把藥王叫過去與紀憲一單獨見一面。也不知道她還有什么后手,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兒。倒是紀家兩個表妹,呃,從中攔了一攔,我大哥又覺出不對來,將藥王拖了出來。我囑咐過良娣,良娣讓二郎去皇后娘娘那里……” 阿姜整個人聽傻了:“太子妃能干出這事兒來?”這完全不是太子妃的做法了都。 “害!你這就是傻話了,他們什么事兒干不出來?單先生,都說您是個聰明人,我倒要問一問你,你是覺得這些名門望族是靠樂善好施就能百年不敗還代代高官的?就算樂善好就施,它的錢米從哪里來的?阿姜,他們不要臉的時候比你想的要多得多!你這丫頭,一直在藥王身邊,你可得警醒些,她想不到的,你得給她想到!” 鐘源咳嗽一聲,延??ぶ骶筒徽f話了,鐘源憂慮地看著公孫佳:“你真的沒事兒?” 公孫佳道:“哥哥你是知道我的。這些事,不是我能不能禁得住,是它就落我頭上了,我必得扛住了才能行。甭擔心,我沒事兒。倒是廣安王,實是我不曾想到的?!?/br> 延??ぶ餍÷曕止荆骸翱偹銢]白向著他?!?/br> 鐘源道:“總這么著也不是辦法,你總是裝病也不是辦法。這樣,我看還是求一求陛下!我必要為你爭這一個襲爵來!”說著,他站了起來! 公孫佳道:“你且坐下好么?我總覺得陛下是有他的思量的。我就問你,我憑什么?就算襲了爵,我如今這個樣子,如何能夠服眾?一日一日的磨下去?那要磨到什么時候?我精力不濟,最無法與人消耗的?!?/br> 鐘源道:“你又要干什么?”他直覺得這個meimei要出夭蛾子。 公孫佳笑道:“我能干什么?不過是像廣安王說的,關起門來過日子罷了。阿榮他們又還沒回來,我手上的人手有限,做不了太多的事?!?/br> 鐘源難過地說:“怨我?!?/br> 公孫佳道:“一家人,別說客氣話,要是怨了你,難道不該怨我不是個健康的男孩子?那就埋怨得沒個邊兒了?!?/br> 延??ぶ飨刃α?,說:“那你就告個病,看我明天不回去跟阿爹告狀去!”鐘源想了一想,也說:“也該讓陛下知道這件事?!?/br> 夫婦二人說干就干,當下告辭。 ~~~~~~~~~~~~ 他二人離開之后,單良的臉黑如鍋底,道:“他們欺人太甚!” 公孫佳道:“你有辦法?” 單良道:“還……”還沒有。他本來想說,求皇帝,但是皇帝眼下明面上把給做的都給做了,不但沒有虧待公孫佳,反而多有回護。單良心里是極冷靜的,現在最危險的是紀氏,得扳倒紀氏。如何扳倒紀氏,其實他心里已經有了點數,但是實在不愿意說了出來。 不外是聯系鐘氏、趙氏等,一起對紀氏發難。鐘氏容易,本來就是親戚,但是僅憑鐘氏是不夠的,鐘氏人材凋零,是單良都無法責任鐘源在東宮沒有擴著公孫佳的程度。就算鐘祥在世,也沒把紀炳輝捏死。所以,與趙氏聯合就成了必要的選項。 單良在缺德上極有一套,給公孫昂父女倆寫公文奏表也拿得出手,但是整個文官系統,他得承認自己不能說很熟。這恰是趙氏的長項。 單良痛苦極了,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更加的猙獰可怖了。 公孫佳道:“行了,別扮鬼臉了,您多大的人了?” 單良愕然,臉也不扭曲了,傻乎乎地:“???” “小林,叫上薛維,叫他帶上人!咱們走!” 單良猛然發言:“做什么?” “那個狗奴才,今天沒躲進紀家吧?就他了!殺了他!” 單良大笑:“好!” 公孫佳再次登車,一行人旋風一樣的刮過京城的大道,直抵鐘府叛奴的家門口。 此人搬離紀府已有些時日了,在外面住著比在府里要自在得多。府里是樣樣方便的,但是分給他的地方小,仆人也不會去特意伺候他。搬到外面來,一所前后院的宅子,買幾個奴婢伺候著,關起門來也是個主子了。 他還擔心自己的安全。跟在鐘祥身邊久了,也是知道鐘家也不是什么善茬兒,別的沒有,敢殺人的粗人一抓一大把,他的小宅子離紀府并不遠,與紀府同坊,只是紀府占地頗廣,他那小宅子只有個小院子而已。 他在自己的宅子里過得還挺舒服,瞇著眼睛打著盹兒,小丫頭捶著腿,心情好了還能往丫環的嫩臉上揩一把油。在鐘府當小管事的時候,雖然也差不多,但是鐘府已經沒落了,老郡王中風,安國公殘廢了,能有什么前途呢?實不如樂平侯家,將來廣安王登了基,對吧?他也能雞犬升天了! 只是從鐘王府打探消息的事進展緩慢,令人焦急。 這么一想,他就躺不住了,蹬開了捶腿的丫環,振一振衣襟,他說:“來人,牽馬!”他要接著拜訪昔日的好友,接著套點消息出來。 騎著馬出了門,迎頭就撞上了兩隊人馬。在京城,這是非常常見的,無他,京城多權貴。多的是出門有護衛的人,只是今天迎面來的兩隊護衛好像有點不對。仔細一看,不由大驚失色!公孫家的人,他還是認識的! 薛維獨領了這么一次任務,心里有點小激動。跟著公孫昂,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但是在太平年月的京城,當街殺人他還是頭一回干。 不用吩咐,他一馬當先沖了上去,四下的百姓都四散而逃,逃不多遠又站在屋檐下看起熱鬧來。邊看邊指指點點的,有見過的人給身邊的伙伴講:“是烈侯家的,哎喲,這家子可不得了,那一年,他家可是殺上容府的門的,當時是殺馬……” 現在改殺人了! 就只見一個騎馬的人縱馬前躍攔住了一個穿綢衫人的去路,接著,兩隊合圍。綢衫人見勢不妙,當地跪下乞命。帶刀的護衛們一聲不吭,將綢衫人兩條胳膊往后一擰,一手擰在后頸上將頭幾乎按到胸口上,押到了一輛華車之前。 車里傳出一個聽不大清的聲音,仿佛在說:“帶上,走?!?/br> 看熱鬧的人好奇地跟著,一直跟到朱雀大街的街心,車停了,馬停了。車窗里伸出一只手套著紅色念珠的手來,食指一劃,又收了回去。 兩個護衛將綢衫人押到街當心,又有一個軍漢模樣的人當眾宣揚:“這是郡王府上逃奴,背主求榮,死不足惜!” 薛維縱馬上前,手中的長刀在空中劃過一道銀線。 忽然,朱雀大街上又傳來一陣沉悶的馬蹄聲,當先一個校尉模樣的喊道:“且慢!我們將軍有話說?!?/br> 剛才從車窗里伸出的手又伸了出來,狠狠地往地上一指。薛維不再猶豫,長刀劈下! 銀光閃過,人頭落地,滾了幾個骨碌,滾到了紀宸的馬前。 公孫佳在車里對薛維道:“繼續!” 薛維沒有一絲猶豫,做了個手勢,兩個親衛提起無頭的尸何,薛維又是一刀劈下! 刀尖挑起了一顆血熱跳動的心,薛維將它高高地舉起,緩緩在空中展示了一圈,往地下一拋! 縱馬踏了上去! 鼓樓上的鼓聲開始響起,圍觀的人如夢初醒——鼓起結束之前得回到家里,就要宵禁了! 華車在護衛的擁簇之下轉入了一條大道,人們初時還躲著,跑著跑著便有不留神的人往殘破的尸身上踩了一腳。紀宸身邊的親衛也是戰場上見過血的,帶著一股殺氣,刀已出鞘,自無人敢湊近他們。既要避開他們,就不免更要往這尸身上踩,踩的人越來越多,紀宸冷著一張臉,陰沉地看著這一切。 公孫佳早在鼓聲結束之前,慢吞吞地扶著阿姜的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里。累了一天了,她也該沐浴歇息了。 第125章 可以 公孫佳這一夜睡得不錯, 她的臥房之外,整個京城卻炸了營。這個帝國里最有權勢的一群人,沒有一個能睡得好的。 說起來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殺人案, 其中一個是正經的縣主, 另一個只是個家奴, 本不該引起這么大的波瀾的??晒珜O佳這事做得太顯眼了,把人帶到朱雀大街上給剖了, 這是秋決都沒有的排面。 秋決處決犯人, 不過是砍個頭!剖腹剜心, 差不多得是反賊的待遇了。秋決殺個人還要引著好些人圍觀,何況是她鬧的這一出?雖然是宵禁, 升斗小民只好在自己的坊內、家里嘀嘀咕咕地傳著謠言,京城的權貴們有特權不受宵禁管制的卻大有人在, 其中一部分人在瘋狂的串連。 公孫府里,也就公孫佳和鐘秀娥, 再加個余盛, 鐘黎都不算, 因為自從鐘源回來之后,他晚上就回自己家跟親爹多親近去了。公孫佳睡得好,是因為胸有成竹,鐘秀娥睡得好,純是因為白天她沒去東宮——本來應該陪女兒的, 但是丁晞的妻子懷孕了,懷相不是很好, 她想到丁家二老的節儉,趕緊帶著御醫去看兒媳婦去了。余盛則是因為,他什么都不知道。 除了這三個人, 從阿姜、單良往下,統統忙碌了起來。單良第一件就是找到了阿姜:“時間緊迫,沒功夫講那些客套話了,阿姜,府里內外且交給你,都盯好,不要亂?!?/br> 阿姜問道:“您呢?” 單良陰惻惻地露齒一笑:“我?怎么也得給姓紀的加點作料不是?” 饒是阿姜平日見慣了這個缺德鬼,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匆匆點點頭,又悄悄把單宇拉到一邊:“你看著點兒單先生,別讓他太上頭了?!眴斡顚Π⒔故撬顾刮奈牡模骸鞍⒔猨iejie,阿爹心里苦?!?/br> 阿姜嘆了口氣,往公孫府的窗戶看了一眼,說:“頂梁柱還在呢?!?/br> 單宇道:“阿爹心里想的不一樣?!?/br> 阿姜摸摸她的頭,說:“你跟過去吧,自己也別熬太晚了,正長個兒的時候呢。餓了就叫廚下……算了,我跟廚下說一聲,宵夜一會兒就到?!?/br> 單宇笑著對阿姜說:“哎~” 阿姜何嘗不知單良想的是什么呢?她跟在公孫佳身邊這幾年多涉機密,眼前明擺著的,跟紀家鬧掰了,鐘家現在又在走背運,夫人大概是保不住了,怕不是要嫁進趙家了?難怪單先生會難過。一時又想,也不知道主人心里是什么滋味呢。阿姜忽然有點怯于見公孫佳了——她也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破解之策,忽然覺得自己無能,有點對不起公孫佳。 打起精神,阿姜將袖子往肘上一擼,擰身去巡府里后院了。 阿姜這里化悲憤為動力,單良那里就更是不閑了。 這缺德鬼早八百年前就開始造紀氏的謠,說造謠是因為這些是真的全是編的!鐘、紀不和,互相之間不知道有多少互相嘲諷的話在暗中流傳,但是多少都會有些影子,比如一個說另一個全家是粗人、粗得就差吃人,另一個說這一個全家都是酸人,酸得全城不用買醋。 單良這謠言編得特別的合適——鐘祥就是被這個逃奴給害的中風的,這個逃奴就是被紀家收買了的! 回來單良就開始寫條子,給自己的那些同樣不太有道德的手下發布指令,讓他們加大力度把這玩兒給宣揚出去! 公孫府的四周,薛維帶著一股興奮勁兒,督促著巡守的護衛一定要用心,給手下訓話的時候,薛維兩眼放著光。 ~~~~~~~~~~~~~ 公孫府外就更熱鬧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肯定是紀府,這一家人湊在一起,也是目瞪口呆。才在東宮吃著生日酒,差點還能把公孫府收入囊中了,一轉眼就來了這一出? 紀夫人頭一個說:“我就說了,這不是什么安份的貨色!眼下怎么辦才好喲~” 紀宸也陰著臉,他被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怎么也不能開心。今天,他去救場的時候,雖有一點以勢壓人,倒也沒想將事做絕。一個奴才,已沒有太大的用處,留著就會讓人想起來這是個背主的狗奴才,紀宸并不喜歡這樣的賤人。他只是想對公孫佳說,殺可以,你綁回去你家里,千刀萬剮也隨你,但是紀家還是要面子的。 哪知公孫佳誰的面子都沒給,直接把人給剖了。 紀宸兩年來雖與各種同僚周旋扯皮,仕途功業卻是一路上升,氣性愈發的大了,他很不開心。 紀炳輝就更不會開心了,千算萬算的,妻子說公孫佳不好的時候他還有壓制之意,現在反手被個丫頭片子往臉上抽了一記響的!他一張看著儒雅的臉,兩頰上的rou此時完全耷拉了下來,忽然問道:“二十一娘、二十三娘今天見過她嗎?知道廣安王與她說了什么么?” 紀夫人道:“叫來問問便是?!?/br> 紀英、紀瑩這才被叫了過來問話,姐妹倆是打死也不能說自己是想打破長輩們的算計的,一口咬定了:“是皇后娘娘相召,廣安王不敢耽誤了娘的事兒,才帶她出去的,旁的我們就不知道了?!?/br> 說完之后,紀英又小心翼翼地試探:“阿婆,那位縣主……” 紀夫人道:“以后別見她!” 紀瑩道:“不理會她了?”仔細聽來,聲音里還有一絲輕微的喜悅。長輩們心里有事,沒有仔細去聽,自然沒有聽出來。紀英又接著說:“她……怎么了?我們處得,還算客氣?!边@話問得含糊,是因為她們吃不準,為什么長輩突然就改了主意。她們是怕長輩們再干什么不太好的事兒。 自家不像自夸的那么好,她們是知道的,也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太缺德的事,她們還是想攔一攔。借用章昭的說法就是“別叫她犯錯”,是愛護長輩。 紀夫人氣兒不打一處來,道:“她今天當街殺人了?!?/br> 姐妹倆直到此時才知道發生了什么,臉上都止不住的驚訝。紀夫人問完話,就說:“行了,天不早了,都歇著去。大人的事兒,你們不用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