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 第72節
按著輩份和等級來,一撥一撥的,沒個停歇。一旁余盛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擺了,心里只有一個大大的驚嘆號:流批!果然不愧是史上最強金大腿!跟著小姨媽,到哪兒都能看到牛人! 人們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個小孩子,這個年紀的孩子們,遇到這樣人多的場合行為錯亂是很常見的。余盛好歹還跟著比劃了跪拜的動作,再小一些的就直接“吧唧”到了地上。 祝完了壽,是擺宴、上壽禮。這個程序并不固定,反正鐘家也不是什么特別有規矩的人家。老太妃今年很高興,還帶點得意,因為她最心疼的兩個孩子,鐘源和公孫佳都給她孝敬了極好的壽禮。 一般壽禮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是比貴。起初可能還有些新鮮花樣,年復一年,一年不知道多少長輩、貴人做壽,什么金銀珠玉、什么壽星壽桃、什么祥瑞,都見得多了,“創意”幾乎不見,就只剩下錢了。 公孫佳于鐘秀娥準備之外,另給老太妃準備了一樣禮物——她為老太妃往京城所有的寺廟里都添了香燈,祈禱老太妃福澤綿長。 老太妃樂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兒,老人家也會有些爭勝之心。她對小輩好,小輩心明白,轉而對她有回報,那就是她的眼光好“沒白疼”,是給她做臉。哪怕她花出去的是收回來的數倍,只要有回頭禮,老人家面子有了,就開心。以前是公孫昂有這種表示,現在是公孫佳,是老太妃心里“有良心、不忘我”的人。 老太妃道:“你一個小孩子,也不知道儉省些!” 公孫佳道:“想省來著?!?/br> “那怎么不省呀?” “本來呢,是想著剪絡頭發給您。說一句‘我的一切都是長輩們給的,唯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以此禱祝才顯真心’,后來想想,這錢是省不得的。我連身體發膚,都是長輩給的。這一分香油錢,是我自己個兒想法兒爭來的,孝敬給您,才是我的本事。求您安安心心養老,不必再為我們cao心?!?/br> 皇帝極欣慰,問道:“你什么法子呀?”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公孫佳道:“蓋點房子,租出去?!?/br> 太子妃心頭一動,公孫佳這可真是太合她的意了。除了身體不好,其余樣樣出色。若非小了幾歲,簡直就……她轉頭看了一眼呂氏,這媳婦在長輩面前仍是一副晚娘面孔,真是掃興極了。 那頭皇帝也高興說:“你多陪陪你太婆,她就開心了?!?/br> “哎?!?/br> 答是答應了,公孫佳卻有分寸,并不霸著老太妃身邊的位子不放,過一會兒就說累了,讓給了兄弟姐妹們。自己縮在老太妃身后,靠著個隱囊,打了個哈欠。 皇帝還不放過她,說:“什么絞頭發的話,小孩子不要亂說,一定是八郎又給你亂寫故事了?!?/br> 鐘佑霖不干了:“外公!不是我!我沒有!我才不會寫這種混賬話給meimei看呢!” 其實他沒少寫,只是這個時候要講理,他就給忘了。理直氣壯的樣子,惹得皇帝在他腦門兒連彈了好幾下,額頭都彈紅了,鐘佑霖捂著腦袋跑掉了,跟表妹縮在一塊兒。兩人說點悄悄話。 場面真是和睦極了。 此時此刻,他們再也想不到,當天夜里東宮就出了事兒。 第60章 出宮 到鐘府為老太妃祝壽, 太子妃心中無悲無喜,只是在看到公孫佳的時候情緒有了一點波動。 近來皇帝對邊將進行了一番調整,讓原本擔心弟弟紀宸“如果執掌邊務會遇到公孫昂舊部不服管教”的太子妃,對于加緊與公孫昂一系勢力的聯系的心情更加迫切了。因為皇帝根本就沒有讓紀宸挑大梁的意思! 不過人多眼雜, 又是在鐘家人的環繞之下, 她也不能主動與公孫佳有什么深入的接觸。她認真地觀察了一回公孫佳, 對她的表現是十分滿意的。既能出風頭又不會搶風頭,堪稱進退得宜。 太子妃心里盤算,現在不好提她想的事兒, 但是可以提前接觸。紀宸不止有兒子, 還有女兒呢,先做個手帕交,慢慢將關系拉近, 那也是不錯的。 無論是皇帝還是太子妃, 覺得公孫佳一個姑娘家能理財持家都不是一件壞事。雖然之前對她的定位是個柔弱的小姑娘, 現在有一些改觀, 卻還沒有刮目相看之感。太子妃尤其留心, 聽到老太妃百忙中還抽空說公孫佳:“我知道你的心意,以后也不要這樣大手大腳的?!?/br> 湖陽公主則是客氣了一句:“你別為八郎的事累到了你?!庇∥募腻X并不算很多, 湖陽公主與公孫佳哪個都不在意, 湖陽公主在意的是她兒子終于掙了一回臉,雖然不是大臉, 也是掙了個小臉不是?這客氣就透點得意又透點親近。 公孫佳道:“誰對我好, 我就對誰好?!?/br> 這話說得挺孩子氣, 把皇帝給逗樂了?;实坌α艘魂?,卻又點點頭:“能做到這一條已經很好啦。世上的人如果都能做到知恩圖報,能省多少事呀?!?/br> 眾人對他這話都有不同的猜測, 口上卻都附和。公孫佳對這話并沒有多想——皇帝這話,肯定不是對她講的。 老太妃已上了年紀,皇帝年紀也不小了,壽宴并沒有熬得太晚,好些年輕人還沒過癮,老太妃已經開始打盹兒了,皇帝也不打算熬著了,先吩咐把老太妃送去休息,繼而帶著兒孫回宮。 至此,一切都還是很正常的,人潮漸漸地從鐘王府與并排的幾座公主府中涌中,又漸漸消散在京城的各個豪宅之中。 太子妃回到東宮,見太子也去歇了,吩咐一句:“都歇了吧?!弊约阂残菹⑷チ?,她也沒有再教訓兒子兒媳。今天這兩個人都是壁花,在鐘家的宴會上,這算不得不失,太子妃很講道理,不挑這個刺。 今天太子宿在王良娣處,太子妃回到自己房里,且不去計較這個事兒,琢磨著近期要與紀宸夫婦再見個面,安排一下。將計劃想了個大概,她便去睡了。 迷迷糊糊之間,隱約聽到一點動靜,太子妃并沒有在意,翻了個身,繼續睡。將睡著未睡著的時候,忽然有人急促地拍門:“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太子妃沒睡好覺,脾氣也壞了幾分,從床上坐了起來:“何人喧嘩?!沒規沒矩的!” 在她的心里,如今天下太平,宮墻之內是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危險事件發生的,她質問的口氣就很嚴厲。 貼身侍女跑去門邊,與來人交談幾句,也是一臉的驚訝之色,跑過來對太子妃回稟:“是廣安王妃……” 太子妃心道,她一晚上都老老實實的,這都睡下了還能發什么癲? 侍女還未講出下文,外面的吵鬧聲更大了,夾雜著女人的哭嚎、咒罵,男人的怒吼,聲音越來越大。 太子妃在床上再也呆不住了,揭被而起,一邊穿衣一邊問:“她又與大郎鬧不痛快了?這個時候吵架,也不怕整個宮里都聽到了!讓他們給我閉嘴!” 到這個時候,她還是以為是小兩口吵架,廣安王妃吃醋。因為廣安王回來之后,今天并沒有宿在王妃那里。 侍女語帶驚惶地道:“不是吵架的事兒!娘娘,王妃將吳宮人給打了……” “廢物!” “吳宮人下身流血了……” “什么??。?!”太子妃失聲驚叫,旋即掩住了自己的嘴,眼睛氣得冒火。頭發也不攏了,披了件夏衫便匆匆趕了出去。 ~~~~~~~~~~~~ 東宮在皇宮里占地不算不少,但是住了太子妻妾子孫好些人,就稍顯擁擠,彼此之間住得比別處要近些。 呂氏從鐘府回來之后本就心情不好,她近來少有心情好的時候。綁吳選的事兒被公孫佳給攪黃了,雖然到現在章昺和吳宮人還不知道有吳選這么個人,呂氏還有機會,她心里依然是很不痛快的。一計不成,呂氏心里沒底,這是她第一次干這種事情,成了壯膽,沒成心虛,就怕東窗事發,很是消停了一陣兒。 眼看吳宮人的體態一天比一天走樣,太子妃已經不讓吳宮人將裙子的腰身束緊了,并且允許吳宮人不再做活計,就這么閑著看看書、養養胎。閑著,吳宮人還會撫一曲琴。琴棋書畫雖不是每個閨秀都必修的技能,大部分家庭只要條件允許都會學一點,呂氏自己也有一些技藝??蓺獾氖?,吳宮人一個賤婢,她居然琴棋書畫樣樣都通,也不知道是哪兒學來的,比呂氏的水平還要高一些! 太子妃有時候閑了,也會讓吳宮人奏一曲來聽。 呂氏看在眼里,更是憋氣。 她不敢跟婆婆叫板,就將這仇記到了吳宮人的頭上,日積月累,這份恨意越來越深。 今晚從鐘府回來,呂氏本想與章昺同宿,說一說阿福的事情,阿福一天比一天大,是不是得早早準備個師傅? 哪知章昺抬腳就去了吳宮人房里。 這也就罷了,呂氏不過又給吳宮人記上了一筆。更可氣的是,因為住得近,她派了個人盯著章昺那里,侍女回報:“娘娘,吳宮人說身子笨重,不能侍寢……” 呂氏心頭一松,侍女緊接著說:“就將謝宮人薦給了咱們殿下?!?/br> “啪!”呂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賤人!” 這野心何其大?自己霸占不成,又弄了一個來,這是要合伙將章昺捏得死死的呀!吳宮人還又懷孕了,現在干這種事,明擺著是已經布局,以后不但要爭寵,還得跟阿福爭儲位了! 呂氏再顧不得上次失敗之后發誓要謹慎的想法了,靈光一閃,她悟了:我何必做得那么迂回?吳選他又不能懷孕!我厭惡的難道不是吳宮人?對阿福最大的威脅難道不是她肚子里的賤種? 那就直接把賤種打掉好了嘛!最好連這個小賤人一塊兒弄死!難道東宮還會為了一個罪人之后、賤婢之子對廣安王妃如何嗎? 我以前就是太好說話了! 呂氏一想到兒子,膽氣也壯了起來?,F在正是好時候,太子在王良娣處歇了,太子妃也睡了,章昺與謝宮人被翻紅浪去了,吳宮人不就被閃下來了嗎? 為了照顧呂氏的面子,吳宮人現在也只是個宮人,太子妃壓住了她的位份。所以吳宮人按照配給,并沒有專職伺候的人。以前與謝宮人關系好,懷孕后謝宮人也多照顧他一些。今晚謝宮人侍寢去了,吳宮人落單了! 呂氏沉聲道:“叫人咱們的人,帶上棍子!”打那個小賤人去! 吳宮人孤身一人,呂氏帶上幾個陪嫁來的侍女,完全可以收拾得了她!呂氏先往里間看了一眼兒子,阿福小孩子熬不得夜,已經睡熟了。呂氏坐在床邊,慈愛地撫摸著他的頭頂的細發?;蛟S是感受到了母親的氣息,阿福在睡夢中蹭了蹭呂氏的常心,小嘴吧嗒了兩下,睡得更香了。 呂氏的唇角不自覺的翹了起來,目光也柔和了起來。給兒子掖了掖被角,呂氏起身吩咐乳母道:“看好阿福,不管外面發生什么事,都不許驚著他?!?/br> 乳母低下了頭:“是?!?/br> 呂氏站了起來,目光又變得冰冷起來:“咱們走!” ~~~~~~~~~~~~ 吳宮人懷孕之后反應有些大,今晚她沒資格跟著去賀壽,與謝宮人在房里過了一個比較輕松的夜晚。然而她們還不能睡,必須等到太子等人回來才能歇下。 謝宮人摸著她的小腹,道:“好像能動了?!?/br> 吳宮人道:“哪里就能摸得到了?那是我在動?!?/br> “你覺得怎么樣?” “今晚倒好些?!?/br> 謝宮人道:“還是因為那一位走了,你心情舒坦了?!?/br> “噓!別瞎說,小心隔墻有耳?!?/br> 謝宮人趴在她的耳朵上說:“現在是耳朵最少的時候,我才與你說話的。要我說,你也該想一想了。你這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再過一陣子,娘娘也要讓你安心養胎了。到時候你與殿下見得少了,就沒有依靠了。你看王妃那個樣子,像是要吃人……” 吳宮人還是信這個小姐妹的,她們是一同被太子妃選中撥過來伺候章昺的。不過吳宮人先與章昺情投意合了,謝宮人還未得臨幸,但是這并不妨礙兩人走得很近。兩人自到東宮起就發誓:“一旦得寵,不能忘記朋友,一定要共進退?!?/br> 這是宮中女子生存的常態,要爭男人,僅憑自己很多時候是不行的,這就要結盟。以吳宮人與謝宮人的情況,她們結成同盟是最好的。 吳宮人道:“我也快要伺候不動了,離生產還有些日子,這些日子不能讓殿下空下來。小謝,這事就拜托你了!” 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到了一起。 吳宮人起身打開衣柜,取出一套衣裙來:“來,你試試這個?!庇帜昧耸罪?、熏香,將謝宮人裝扮起來。謝宮人與吳宮人本就風格相似,本以為大家差不多,現在一裝扮,才發現彼此還是有些區別的。兩人以前為了區別,用的熏香味道都不一樣。雖然都是宮里配發的,還是有兩、三樣不同的味道可以選擇,兩人當時各選了不一樣的。 吳宮人后來得章昺一些賞,拿到了一些高級貨,現在毫不吝嗇。謝宮人的發式也被重梳了,吳宮人親自cao刀,低聲給她講解章昺的喜好:“要順從……” 晚上,章昺回來之后,并不意外地沒有去呂氏房里,而是到了吳宮人這里。吳宮人說身體不適,說來也巧,自從章昺等人回來之后,吳宮人的胃里就開始翻騰,折騰得她臉色蒼白。 章昺微皺了眉頭:“那你歇著吧,我去書房?!?/br> 吳宮人輕笑一聲:“大郎等等?!鞭D身從屏風后面推出了謝宮人,將二人推了出去。 于章昺而言,此事無可不可,且謝宮人今天尤其的合他的胃口。這原本就是太子妃為他準備的妾室,章昺也就沒有推辭,擁著謝宮人走了。屋里的事兒沒人看見,但是章昺擁著謝宮人離開,接著兩人往章昺那兒去了,這事就被有心人看到了眼里。 呂氏得到信兒,一聲令下,帶人到了吳宮人的門口,使了一個眼色。一個侍女上前敲門:“睡了嗎?” 吳宮人各章昺走后,自己洗沐安歇,才剛合眼便有人敲門。她十幾年深宮生活養成的習慣,睡覺極輕,聽到叫她就馬上爬了起來,毫無防備地開了門:“誰呀?” 門栓才拉開,“轟”一聲,門就被從外面暴力推開了,吳宮人被一下子拍到了地上!她懵著抬起頭,身子才撐到一半,就看到一個怎么也不會忘記的身影——廣安王妃呂氏。呂氏帶著幾個人,打著燈籠過來,燈籠并不很亮,顯得呂氏的剪影模糊而陰森。 吳宮人就地跪了下來:“娘娘?!?/br> 這兒叫親娘都沒用了,呂氏能被太子妃選中,確有一點才干,連續發號施令:“捆起來,堵住她的嘴!” 吳宮人反應就慢了些,聽到這句命令,頓了一下才想:她要堵住我的嘴,是防我叫人,我須叫人。等她張開了嘴,早被有準備的侍女一條帕子塞入口中,再要掙扎,又被兩個力大的侍女擰著手臂按在了地上。 呂氏冷笑著走了進來,俯下身,瞇起眼睛打量著吳宮人驚恐的表情,心里感到了一絲的快意。她沒有陶醉太久,而是說:“關門!” 侍女將燈籠放到地下,掩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