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側 第47節
第42章 織網 身邊的丫環都在為他cao心, 余盛仍然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他現在更擔心的是,要是阿靜jiejie記仇了怎么辦? 真是恨不得一直跟在元崢身后,好好跟她道個歉, 爭取獲得原諒。 余盛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兩天, 見阿靜jiejie每天都準時到書桌前看著他寫字, 好像沒有躲開他的意思。余盛試著跟“阿靜jiejie”搭了幾次話,發現她不冷不熱的,態度不太親近但也好像沒有很排斥。 余盛給自己在心里比了個“v”,認為情況還沒有很壞。 他一旦放松下來就要作夭,這一天,元崢又到了他的書桌前。余盛開口前先堆好了笑, 仗著自己現在還是個寶寶, 故意奶聲奶氣地說:“阿靜jiejie~” 六歲的男孩子,不用故意他也很奶,一故意就有點小猥瑣, 元崢沉默了。 余盛又叫了一聲:“嘿嘿,阿靜jiejie~” 這個“嘿嘿”就很魔性,元崢更沉默了。 余盛毫不氣餒:“阿靜jiejie~” “小郎君有什么吩咐?” “那個,咱們把字帖換一換吧?!?/br> “?” 余盛想好了,這字帖雖然是找到小姨父的線索, 但也不能就在小姨媽家里強搶不是?他琢磨了一陣,想出一個主意:“咱們換著寫嘛!” 元崢道:“小郎君初習字,還是照著一個字體練的好?!?/br> 這兩軸字帖、兩個大家,他們的字體還是有些不同的。 余盛根本沒想過方面的東西, 他哪怕穿越之前,也沒練過毛筆字的才藝。硬筆寫得倒還行,那也是小學的時候照著個少兒字帖學過一陣, 就沒體。夠寫作業用就行了,日常生活是靠鍵盤和語言輸入打天下。 這他哪兒懂??? 一計不成,余盛蔫蔫地垂下了頭:“哦,”突然又來了新主意,“那你也在這兒寫吧,我看你房里的桌子又小、采光又不好!阿姨說,我的先生快來了,我想這幾天多寫幾頁字,給先生一個好印象,會花很長時間的。你就在我這里練字,不耽誤時間?!?/br> 這主意倒也還行,不過元崢懷疑余盛能不能堅持下來,畢竟寫兩頁字都能讓他哭喪著臉。 萬沒想到,余盛還真能,苦著臉,心不在焉地抄了五、六頁紙,看得碧桃都很心疼。端了兩杯茶過來,一人給了一杯,碧桃笑對元崢道:“阿靜,來嘗嘗我們的茶。雖不比貢茶,卻是老家的風味?!?/br> 元崢忙站了起來,將筆放好,接了茶道謝。碧桃瞄了一眼,也嘆氣了,她認得一些簡單的字,從兩人寫的字來看,自家小郎君就比不上阿靜。遞茶的功夫,碧桃小聲對元崢說:“勸一勸,別讓他寫太多?!?/br> 元崢生平第一次接觸到這樣高水平的字帖,自己練得很投入,經碧桃提醒才發現余盛居然真的寫了很多。微微點頭,收好了自己的文具、字帖,再將余盛的作業一收:“小郎君今天寫了很多了,我拿去給主人看?!?/br> 余盛眼睜睜看著小姨父的線索被小jiejie拿走了,對漂亮小jiejie又發不起脾氣來,只能自己泄氣。 碧桃勸他:“小郎君看了阿靜寫的字了沒有?” “???” “阿靜的字很好看的,小郎君啊,你自己要好好用功啊?!?/br> 余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圓乎乎的胖臉嚴肅了起來,攥緊了小拳頭:“嗯!” 碧桃道:“來,我給你揉揉手?!?/br> ~~~~~~~~~~~ 余盛今天多寫了幾頁,公孫佳問元崢:“他說什么了嗎?” 元崢道:“想與我換字帖。要不,給他?”因為這個小郎君真的很煩,但是余盛的心地又還不錯,是那種你拳頭都硬了卻愣是落不下來的煩人。有時候恨不得他更煩人一點,這樣打他之前就不用猶豫了。 “不換?!?/br> “是?!?/br> 公孫佳掃了眼余盛的作業,對元崢道:“他愿意多寫是好事,也別攔著他,寫到先生來為止?!?/br> “是?!?/br> “你也去溫習你的功課吧?!?/br> “是?!?/br> 公孫佳將余盛的作業抽了幾頁出來,眼珠子轉了轉,當天,單良拿來邸報的時候,她便將這幾頁字紙給單良看:“先生看,普賢奴還可以吧?” 單良看了就笑:“看來喬娘子將他送來之前是教過的了?!?/br> 公孫佳不動聲色地道:“難為他能寫這么多?!笨戳僳笊蠜]有什么新鮮的東西,公孫佳便與單良又去了沙盤間,與榮校尉一起復習公孫昂以前的戰例。 窗下放著一張小桌,一個面貌普通的青年男子攤開了紙,準備好了滿滿一硯池的墨,等著記錄。 三人在書房里呆了半天,到用午飯的時候才散。單良去自己的房間里吃他的,榮校尉要將公孫佳護送到正房去用飯才會換班吃飯。公孫佳卻說:“來,阿榮,看看普賢奴寫的字?!?/br> 榮校尉看了之后說:“沒體,但有模樣。好好學,可以的?!?/br> 公孫佳自己判斷完了,拿來給單良看過了,最后榮校尉的說法才是讓她確認心中疑惑的關鍵。榮校尉常年管著點間諜的事兒,筆跡分析等等多少有些涉獵。 公孫佳道:“八郎給他薦的老師快到了,三個,人過來的時候,你也來看看,掌掌眼?!?/br> “是?!?/br> “去用飯吧,別餓著了?!?/br> “是?!?/br> ~~~~~~~~~~ 人總是不經念叨,就在當天下午,鐘佑霖便興沖沖地過來了,手里還拿著一個包袱。 公孫佳午睡起來,正在翻看公孫昂留下來的一些舊檔。 她天資不錯,公孫昂眼看再有別的孩子,不得已支使這個病號,開始教導女兒。但公孫佳生下來的時候不是按著“繼承人”這個角色來設定的,十年來也不是照著繼承人培養的,公孫昂這動手就晚了十年,公孫佳缺的課就不止是讀書寫字綱常倫理這些表面上的東西。一應繼承人的課程,她都比別人晚十年。 這些課都得補。 偏偏能無私教導她且有能力教導她的那個人,已然往生了,她只能自己摸索。 除了將公孫昂舊日的戰便復盤之外,她日常更多的還是看公孫昂留下的舊物。 近來要養外甥,又有了一些心得體會。只可惜外甥又出了夭蛾子,公孫佳竟有一點棘手的感覺。 鐘佑霖天生是顆開心果,他一來,公孫佳的心情稍一好了一些,沒有被打斷的焦躁。 兄妹倆在小花廳里一坐,鐘佑霖兩眼放光、雙頰透紅,遞過來一個小布包:“看看?!?/br> 公孫佳接了,打開一看,又是一疊文稿,驚訝道:“還是你寫的那些小品嗎?” 鐘佑霖有點興奮地點頭:“你看看?!?/br> 公孫佳又翻了兩頁,見他越寫越跑題。上回本來是為了寫個吳選的事兒,他給扯到了紈绔們不為人知的奇怪愛好上了。今天這個,跟吳選就更沒關系了。他是寫京中的文人逸事。 鐘佑霖道:“有意思吧?” “嗯?!?/br> “害!這世上還是文雅君子多的,上回那不是遇到朱老九了嗎?朱老九那種貨色,他身邊能有什么好人?一看到他和他身邊那一圈兒,你就只能看到腌臜笑料?!辩娪恿赝耆俗约阂彩侵扃暮蠊酚?,開始向表妹推銷自己的“正經朋友圈”,試圖告訴表妹,世間讀書人還是要臉的多,希望表妹不要對讀書人有什么成見。 公孫佳微笑,簡單翻了翻鐘佑霖寫的東西,從中抽出一頁來,問道:“這個是?” 鐘佑霖看了一眼,一拍腦門兒:“哎喲,瞧我這記性!本來是為了這個來的!” 這一頁寫的是到京城來混口飯吃的貧窮文人的情況。 鐘佑霖道:“你不是托我給普賢奴找先生么?我就……” 他剛好又接受了表妹要求寫點吳選的舊事,寫著寫著找到了自己的興趣。心道:反正是為藥王辦事,我做她的表哥,為何不能更盡力一些?且她撞到朱老九那個混蛋,未嘗不是因為我吵著要東道才引起來的。 這么一想,他就坐不住了。他在家里也是閑人一個,沒別的事可做。干脆在京里跑了一圈兒,又打聽到了一些窮文人的事兒。他們的衣食住行之類,也都寫了。甚至第一次知道了京城租房的價格,以及并不是所有的窮文人都能租得起京城的房子。 他還知道了,有些窮文人過年也是沒有盤纏回家的,一是沒有混出個人樣來羞于回家,二就是囊中羞澀。這些人有些過年的時候也當清客陪著富人飲宴賺點吃喝零花,其中一些人在京郊租房子住,因為房價便宜,省錢。 鐘佑霖感嘆道:“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活著的人?!?/br> 他也就是這么一嘆,并沒有什么體悟,知道有這么一回事而已。要他感同身受,那是絕無可能的。公孫佳也沒有這種感悟,她對文人這個群體就更是不熟了,只是說:“我以前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br> 不過心里倒是記下了這么一件事情,然后很認真地感謝了鐘佑霖:“八郎真是太用心了!” 鐘佑霖有點憨地笑了:“哎,你要喜歡看,我以后多給你打聽多給你寫。你年紀還小呢,想點開心的事兒,心情好?!?/br> 公孫佳道:“好。你接著寫,我接著看,咱們接著開心?!?/br> “這就對了!”鐘佑霖欣慰地說,“噢!又忘了講!給普賢奴找的先生,他們其實這正月里也沒什么事做。那幾個人,不大會討好人,咳咳,這等陪酒作詩的事就……都閑著。這也快出正月了,要不先看看?定下一個來,也就有一份收入了?!?/br> 公孫佳也有點欣慰,鐘佑霖也是略知人間疾苦了——雖然她也是剛剛聽鐘佑霖說了才想到的。 公孫佳說:“好?!?/br> 鐘佑霖起身道:“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定下先生,我請你吃酒?!?/br> “好!” 鐘佑霖風風火火地走了,留下公孫佳慢慢看他寫的東西,邊看邊做標。更將他寫的關于窮文士的那兩頁拿出來仔細的研讀,這兩頁的內容比他所有寫過的更有意義,因為這是他親自做過調查的。 上面不但寫了京內京外房租的差價可能有一倍之多,還有衣食價格的差距。公孫佳對這么個數字沒有直觀的感受,她自己從來不親自花錢,親手遞出去的賞錢都很少,也就過年的時候賞過小宦官而已。在家里吩咐一句:“賞?!?、“雙倍?!钡鹊?,是知道拿賞的人會高興,拿多少賞錢高興的指數有多高。 非常沒有情感,只有一個指標。 看了這個也是一樣,她只會估算一下,差不多等于如果住在京城,這些人是一文錢也存不下。 就很拮據。 公孫佳對這位新先生又有了新的想法。 原本開蒙這件事,重點是在余盛身上的,現在大外甥出了點狀況,公孫佳的重點就變了。余盛不再是重點,而是成了觀察對象。培養的重點稍往元崢身上移了一些,又將這位窮先生的重要性也往前提了一提。他生活困活,又在窮文人堆里打滾,一定能接觸到一些公孫佳之前接觸不到的東西,這些消息于公孫佳而言有可能會有用。 公孫佳有點想早些見到這些先生了。 ~~~~~~~~~~~ 在公孫府,別人想干什么未必能成,如果公孫佳想,就必須得辦到。 第二天,鐘佑霖就帶著他的三位“世兄”到了公孫府上。 公孫佳也是在小花廳里見的人,還是那么個擺設,這三位眼中的驚異之色可比容逸明顯得多了。 公孫佳與鐘秀娥都在場,鐘佑霖往姑母手下一坐,單良坐在公孫佳的手下。單良的對面便是三位見過禮、敘了座的先生了。 三人都很緊張,一是飯碗,二是前程。留下來做西席,飯碗就有了,如果被東家欣賞才華,推薦出仕,前程也就有了。所以明知道只會選一個人,三個人都沒有過于清高拿架子,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