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兒子從小讀的就是私立學校，一學期學費就是天價，樣樣不比那些富二代差。

    就算真的被那家人趕出來，起點也還是比其他人高。

    可楊金花咬死了不聽他的話，霍乾毫無辦法，只能忍耐著過“苦日子”。

    既然找楊金花要不到錢，朝霍衍伸手就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

    “拿錢??！”霍乾不耐煩催促道，“快點！”

    霍衍剛要說話，一道女聲忽然插|入。

    “霍衍爸爸，要不要進來坐坐？”簡安之走到門口，臉上掛著熱情好客的笑容，“正好到飯點了?！?/br>
    剛剛還對著霍衍大呼小叫的霍乾瞬間啞火，他只看了一眼簡安之就移開視線，恢復了原本的“老實人”模樣，唯唯諾諾道：“不了不了，我不餓，你們吃吧?！?/br>
    簡安之臉上掛著笑容：“小堯跟小衍現在同校了，我之前就想去找你，跟你聊聊小衍的事?！?/br>
    霍乾縮著脖子，就像一只鵪鶉，他恐懼以簡安之為代表的獨立女性，甚至不敢直視對方的雙眼，也不愿意跟對方聊天，唯唯諾諾地問：“你要聊什么？”

    簡安之：“你還是進來吧，我們邊吃邊聊?！?/br>
    可霍乾怎么也不愿意進去。

    “小堯和小衍現在都是一起上下學，而且小衍還比小堯高一級?！焙啺仓疁芈暭氄Z，“我是這么想的，兩個孩子肯互相照顧是好事，小衍也能給小堯講講題，以后就讓小衍早晚都在我家吃飯吧?！?/br>
    霍乾嘴唇蠕動了兩下，最后只憋出一句：“隨便?！?/br>
    簡安之笑容的幅度大了許多：“那就這么說定了，要是他們學習的太晚，晚上也能在這兒睡?！?/br>
    霍乾還是說：“隨便?！?/br>
    眼看著簡安之還要繼續說話，霍乾連忙說：“我還有事，我去辦事了?！?/br>
    他埋著頭，像是身后有人追趕般朝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簡安之只能看著他的背影，確定他不會再回來后，才對站在身邊的霍衍說：“進去吧，飯都做好了?！?/br>
    她也不問發生了什么，更不問霍衍家的事，神情自然的走進了院門。

    霍衍難得的沒有任何表情，臉上那似乎永久掛著的笑容沒有展開，只是平靜的站在原地，既不說話也不動，直到簡堯走到他身邊，拉住了他的手腕，霍衍才偏過頭看向他。

    “走吧，先進去吃飯?！焙唸蛞膊幌胩峄羟?，以前看書的時候他就討厭霍衍的養父母，現在霍衍成了他的朋友，自然就更加討厭了，提起這個人都嫌晦氣，“糟了！我茄子！”

    簡堯立刻朝家里跑去。

    果不其然，茄子已經焦了，因為沒有倒水進去，茄子吸完油后就在鍋里干燒。

    看來今天霍衍是吃不到他的拿手好菜了。

    吃午飯的時候霍衍跟簡堯坐在同一邊，兩個正值發育期的男生胃口很大，桌上的菜幾乎被一掃而空，只剩下一些配菜或湯汁。

    霍衍吃了三碗飯，簡堯運動量沒他大，兩碗也就夠了。

    簡安之對霍衍的態度就跟對待簡堯一樣，與其說是在跟晚輩交流，不如說是在跟年紀較小的朋友交流，簡堯用油爆大蝦剩下的湯汁泡飯，聽見他們已經聊到了大學的專業和未來的就業前景。

    簡堯高考結束到分數出現的那段時間，從沒想過大學專業，更想不到就業前景。

    那時候他覺得只要自己能上個好大學就足夠了。

    名校大于一切。

    所以他的專業也沒有進過深思熟慮。

    現在聽簡安之聊起來，才發現專業原來那么重要。

    簡安之也知道霍衍成績好，因此勸他高二和高三這兩年最好不要再兼職或者打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讀書上，將來讀個好大學，選個好專業，未來才更清晰。

    “小堯初中成績不錯?！焙啺仓粗诔燥埖暮唸?，臉上的笑容溫柔又充滿愛意，“我聽他網課老師說，高中他也應該不會有問題，說不定將來你們還能在一所大學讀書?！?/br>
    簡堯倒是還記得“自己”的目標，把嘴里的飯咽下去以后說：“我肯定要去外公外婆那讀?！?/br>
    簡安之：“那你得努力了，反正你媽我當年沒考上?！?/br>
    霍衍微笑道：“簡堯學習能力強，只要靜的下心，肯定沒什么問題?！?/br>
    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會討厭有人夸自己的孩子，簡安之也一樣，她在得知霍衍晚上要去學校上晚自習后就說：“晚上我跟小堯等你過來吃晚飯?！?/br>
    霍衍禮貌的拒絕：“不用了阿姨，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不可能總是在你家蹭飯?！?/br>
    年輕人的自尊心，有時候比大人們想象的更強烈，簡安之深知這一點，因此在沒有想到更好的理由時她沒有再強求。

    “我吃飽了?！焙唸蚍畔驴曜?，十分自覺的收拾碗筷去廚房清洗。

    家里的分工一直很明確，簡安之做飯，簡堯洗碗，家里的家務基本也都是分攤著來。

    這讓簡堯覺得很新奇，甚至從中察覺到了幸福感。

    霍衍走到了簡堯身旁，輕車熟路的拿起來一旁的碗。

    簡堯看了他一眼：“你進來干什么？你是客人，出去坐著吧?！?/br>
    “待會兒給你拿焦糖布丁出來，我媽親手做的，不比外面餐廳做的差?！?/br>
    霍衍卻沒有聽簡堯的話，他輕聲說：“不用這么客氣?！?/br>
    簡堯笑道：“這就算客氣了??？”

    霍衍：“你對誰都這樣嗎？”

    簡堯有些莫名，下意識地反問：“什么？”

    霍衍停下手里的動作：“對誰都這么好？即便剛認識沒有幾天？”

    簡堯眨了眨眼，他總不能說你是書里的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才會對你這么好吧？

    于是簡堯清了清嗓子：“那有那么多原因？我覺得我們倆有緣分，愿意對你好?！?/br>
    “更何況你性格好，人也好?！焙唸蚺牧伺幕粞艿募绨?，忽然感性起來，“你值得?！?/br>
    霍衍微微垂眸，他能感受到簡堯手心的溫度，第一次發現原來還能有人的掌心可以如此溫暖。

    等他再次轉頭時，簡堯已經彎下腰繼續洗碗了。

    水從簡堯的流過，宛如透明的細紗，正在簡堯指尖溫柔纏繞。

    霍衍偏過了目光。

    ·

    “媽拉個巴子?！被羟自谂_階上抽煙，煙頭被他咬得全是口水，但他自己并不嫌棄，狠狠吸了一口后把僅剩的煙屁股摔向地面，他陰鷙的目光移向簡家，嘴唇不自覺地抖了抖。

    從簡安之搬過來那天開始，他就看這對母子不順眼，家里沒個男主人，一個女人帶著個小孩算怎么回事？

    這種女人就是不安分，水性楊花，不是什么好東西。

    偏偏這個女人還住著這附近最好的一套房子，跟他家的土磚房簡直天差地別。

    霍乾又嫉妒又恨又怕。

    憑什么一個沒男人的女人都能比他過得好？

    他牌也不想打了，家里反正沒錢，過去了拿不出錢又要被恥笑，他還不敢動手，只能傻呵呵的賠笑。

    要是能搞到錢就好了……

    霍乾站起來，準備進屋喝杯水，進屋前一刻他轉過頭再朝簡家看了一眼。

    正巧這個時候霍衍從簡家走出來，臨走時還轉身跟誰在說話。

    霍乾瞇起眼睛，他原本還算英俊的長相已經被侵蝕的只剩下舊日的一點影子，變得畏縮又丑陋，一個想法突然從他腦中滑過，他忽然興奮起來，大喊道：“霍衍！”

    在霍家，霍衍沒有小名，從小都是被養父母連名帶姓的喊。

    霍衍看向站在臺階上的霍乾。

    這個男人一如他不甚清晰的記憶中那樣，任何一點壞心思都能從他臉上找到影子。

    “快進來！”霍乾站在門口，難得殷勤的催促霍衍。

    霍衍沒有多余的話和表情，平靜的走上臺階，走進了屋子里。

    屋里沒有開燈，今天又沒有陽光，整間屋子陰暗至極，空中似乎還漂浮著灰塵。

    等不及開燈了，霍乾抓住了霍衍的胳膊：“你現在跟那個簡堯關系不錯??？”

    霍衍：“還行?！?/br>
    霍乾沒察覺到霍衍的語氣有任何不對，他興奮地握緊雙手：“我看他那個媽挺有錢的，剛剛她出來的時候戴的那條項鏈不像是銀的，鉑金的吧？還有她手上那個鐲子，我看不像假的?！?/br>
    項鏈和鐲子在霍乾眼里不是“物”，而是“錢”。

    是拿到手之后馬上就能變現的錢。

    足夠他打幾個月的牌了。

    “這樣，你下次過去的時候就把東西給我順過來?！被羟朦c不覺得自己這是帶壞兒子，偷東西在他看來再正常不過了，畢竟這個“職業”延續千年，可見還是很有必要的，“到時候我也不要你學校發的那點補助?！?/br>
    霍衍輕聲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被抓住了呢？”

    霍乾不當一回事的擺擺手：“你還沒成年，最多也就是關進去一段時間，聽說現在未成年不留案底，這可是無本買賣，天大的好事?！?/br>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霍乾只能暫停對霍衍的“洗腦”，他不甚耐煩的從褲兜里拿出手機，等他看清來電顯示，這才按下接聽鍵：“金花？有什么事？”

    然后霍衍看著霍乾的表情復雜起來，混雜著擔憂，興奮和一絲恐懼。

    等霍乾掛了電話，才狀似什么都沒發生一般說：“你媽說，她雇主家的兒子想來我們這邊玩?！?/br>
    “都開學了還出來玩?！被羟坪跤行n心，不過他的眉目還是舒展開來，“你媽讓我給他找個住的地方，得環境好的，最好別是酒店，酒店那孩子都住膩了?！?/br>
    霍乾也不在意霍衍有沒有回話，他只知道自己的親兒子要來了。

    哪怕他對這個親兒子沒有感情，但不妨礙他高興和驕傲。

    霍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家庭，祖上幾代都窮，靠他自己的本事，別說讓兒子讀私立貴族學校，享受各種新奇玩意了，能供兒子上大學那就算祖墳冒青煙。

    但現在，他的兒子過著大多數人都想象不到的生活，聰明又活潑，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強。

    他這個當老子的自然可以因此驕傲。

    甚至于他連指使霍衍去偷簡安之首飾的這件事都忘了。

    “我看簡家的房子就很好嘛?！被羟紒硐肴?，周邊也只有簡家的房子最像樣，他毫不知恥地說，“你去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最近住到酒店去?！?/br>
    霍衍的嘴角微微上勾：“他們為什么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