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當爹那些年 第14節
獨孤默不大相信她的許諾,但長久被關在書齋也不是個事兒,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吊著膀子替她趕了一個時辰的作業,這位大爺自己抱著本閑書在榻上睡的口水橫流。 她今日上課,親自提著個食屜,獨孤默被捉弄的次數太多,深深懷疑世子爺昨晚騙他寫課業又被耍了,對她說話也就少了顧忌:“世子莫非是早飯沒吃飽,今天不在課堂上睡覺,改吃點心了?” 金不語拍拍他的腦袋:“小孩子好好說話!” 獨孤默最討厭別人拿他當小孩子看,況且他身量并未完全長足,要比世子略矮一點點,相信假以時日他定然能在身高上藐視狗世子,但不是眼前。 “別摸我頭!” “摸摸怎么啦?”狗世子的爪子又摸了上來,還笑的露出一口白牙:“這小孩子脾氣恁大!” 獨孤默:“……”狗世子! 兩個人打打鬧鬧進了書齋,狗世子就換了一副面孔,恭恭敬敬將食屜放在先生面前,關切道:“外面天氣太過寒冷,弟子想著先生或許抵受不住,便帶了一壺果酒過來,甜滋滋的跟飲子似的沒什么勁道,但喝下去身上能暖和一點,坐著講課便不會冷了?!?/br> 獨孤默眼睜睜看著狗世子打開食屜,還特別貼心的替先生斟了一盅酒奉上:“先生您嘗嘗,這酒我母親生前也常喝的?!?/br> 老先生不知就里,果然一飲而盡,咂咂嘴意猶未盡,好學生金不語連忙又替他斟了一盅:“這酒是甜滋滋的吧?” “倒也不錯,有股果香?!崩舷壬B喝三盅,眼神頓時帶了迷離之色:“胃里暖暖的,真……真不錯?!?/br> “那是?!苯鸩徽Z奉承著老先生連喝了六盅,在老先生軟軟趴在書桌上之時,她才慢悠悠道:“先生有所不知,家母的酒量,那是可以跟外祖父拼酒的海量,這醉仙翁每次最多喝個六盅就有了五分醉意了,大冷天的,您老歇歇吧!” 獨孤默:“……那你還給他喝?” 金不語反手就甩鍋:“不是你想要出府嗎?本世子絞盡腦汁想了一夜,才想到這么個好辦法。到時候就算是侯爺他老人家請了大夫來,也不能把先生貪杯說成我給先生灌了迷藥吧?” 獨孤默:“世子難道不想出去?” 金不語:“外面天寒地凍,小爺在府里好吃好喝的呆著,跑外面干嘛去?”她嘴里說著,卻已經招手讓外面候著的親衛過來:“去找件厚衣服替老先生披上,再籠個火盆過來,守著些別著火,待下課之后送他回去?!?/br> 黎家兄弟倆一大早就出府去辦事了,今日跟著的是親衛賈三,笑嘻嘻道:“世子爺您放心出去,小的一定替您守好了老先生?!?/br> 金不語帶著獨孤默七拐八繞,到了侯府后院一處圍墻邊,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在他耳邊叮囑:“別叫啊?!币粋€旱地拔蔥擰身而起,另一手借著圍墻邊的樹枝一躍而上,站在了墻頭之上。 獨孤默還沒明白過來便已經站在了圍墻之上,被墻外撲面而來的冷風一吹,差點叫出聲,鼻端還能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好像雪后松樹的清香,也不知道高mama拿什么香替她熏的衣服,還怪好聞的。 金不語站在墻頭惡劣一笑,活脫脫是個強搶民女的無賴,壞笑著說:“小郎君,你不如從了小爺我?” 獨孤默被惡心的一個哆嗦,下意識要與她拉開距離,卻忘了自己身在墻頭,急急后退兩步,才發現腳下踩空要掉下去了,頓時也顧不得面子,死死抓住了她的腕子。 金不語反應極快,緊攬著他的腰從墻頭跳了下去,他耳畔是狗世子的輕笑,頓時耳尖作燒,心里恨恨大罵,落地之后急忙后退了幾步,慣性之下一屁股坐到了雪窩里。 身后傳來壓抑的笑聲,獨孤默坐在雪窩里扭頭去看,才發現是黎杰跟另外兩名不認識的少年,都穿著便服,似乎是為了在墻外面接應世子。 對方友好的扶起了他,還替他拍雪,邊笑邊小聲道:“世子爺又戲弄你了吧?反正他就是這種性子,習慣了就好?!?/br> 獨孤默心道:不,我才不會習慣這個油嘴滑舌的狗世子! 作者有話說: 世子出府不是為了玩,肯定是為了正事啦,相信我! 獨孤默:信你才有鬼! 狗世子!狗作者! 明天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雨 4瓶;nuomituzi 第二十三章 眾人上了候在圍墻外面的一輛看起來略寒酸的青布馬車,進去之后獨孤默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座上設著厚毛皮墊子,還放個小泥爐正煮著茶,車內一片茶香,連靠背的軟枕都準備的妥妥當當,敢情這是世子爺的車駕。 車夫是個四十來歲滄桑的大叔,吆喝一聲:“坐穩嘍!”甩開鞭子,馬車便穩穩的沿著幽州城內僻靜的巷道走了起來,過了約莫半盞茶功夫,外面漸漸熱鬧起來。 黎杰說:“世子,那人說話口音有點奇怪,我們的人在城內跟了他足足六七日,才發現他跟車馬店里的老板似乎有種奇怪的默契,上次跟丟的那人也去在聞記出現過??陕動涇囻R店開了足有十幾年了,周圍鄰居都說聞老板是個好人,怎么辦?” “好人?”金不語嘲諷道:“在北狄人里他說不定確實是個好人呢?!彼绷松碜?,若有所思:“聞老板的長相雖然不像北狄人,甚至連說話也是幽州城里的口音,但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他手上還有握弓弦磨出來的繭子,他又不是山間獵戶,平常老百姓怎么會有這樣的繭子?” 黎杰躊躇:“那怎么辦?” 獨孤默聽的云里霧里,坐著發愣的功夫,金不語熟練的拉開馬車暗屜,從里面拿出一包蜜餞塞給他,金黃柔軟的杏脯,香甜的桃脯,好幾種擱在一起,世子挑了兩塊杏脯送進嘴里,還催促他:“吃啊?!?/br> 他揀了塊桃脯入口,香甜有嚼勁。然后,在他吃的正香的時候,世子出了個缺德主意:“要不想辦法往他身上潑一瓢大糞,等他洗澡的時候偷偷去瞧,看看他肩頭沒有紋著狼頭?” 獨孤默想象那畫面,頓時覺得胃里反江倒海,恨不得把蜜餞砸在狗世子頭上——她一定是故意的! 那缺了八輩德的狗世子居然還湊近他耳邊小聲安慰:“放心,就算給北狄細作潑大糞,我也不會舍得讓人給你潑的,別擔心!” 獨孤默收起了蜜餞,默默轉頭,放棄了跟她爭論。 他被戲弄好幾次,也不是頭一次吃這種虧,無論是武力還是胡攪蠻纏,他哪里是狗世子的對手。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感覺自己就是那個講道理也沒用的秀才。 馬車停在宋記酒樓,幾人從送菜的小側門進去,上了二樓雅間,黎杰把窗戶開了條小縫,帶著手下倆小子匆匆離開,偌大的房間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兩人喝了一盞茶的功夫,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金不語拉了凳子坐在窗戶旁邊,還向他招手:“小孩兒,過來給你看一場好戲?!?/br> 對面赫然是聞記車馬店,正是過年的時候,許多客商都已經回家鄉與親人團聚去了,零星幾個客人滯留于此,也是各有原因。 過得片刻,聞氏車馬店門口涌過來幾個乞丐,唱著行乞的調子堵住了客棧的大門,伙計出來驅趕,那幫乞丐不依不饒,沒想到與乞丐吵了起來。 外面的動靜驚到了里面的人,聞氏胖胖的老板聞銘穿著皮裘籠著手筒趕了出來,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向眾乞丐拱手:“各位爺,大過年的堵在聞某的客棧門口不大好吧?不如各位去后門口等著,我讓廚房給各位準備點饅頭?” 各乞丐謝他。 聞銘打發走了乞丐,正拱著手筒站在門口看風景,忽然有輛糞車直直沖了過來,那拉糞車的驢子好像受驚了,直沖了聞老板而來,旁邊看熱鬧的客人拉了他一把,聞老板倒是避開了驢子的踩踏,但糞車蓋子許是沒蓋好,馬車斜沖過去的時候糞桶里潑出來的糞水澆了聞老板一頭一臉…… 金不語拊掌而樂:“成了!” 獨孤默從小到大養的金尊玉貴,行走坐臥皆有人侍候著,讀的是圣賢之書,行的是風雅之事,往來相伴的皆是人上人,還從來沒見過這類潑皮無賴之事,來幽州流放算是此生吃過的最大苦頭,方才聽金不語說便已經直犯惡心,眼前情景讓他直接彎腰干嘔了起來。 背上撫上一只手,接連拍了兩下,那缺德鬼分外詫異:“咦咦,你惡心什么?又沒潑你身上?!?/br> 獨孤默:“……”這還是侯門里出來的世子? 街上的無賴怕都沒她這么缺德吧? 那無賴遞了一盞熱茶過來,等他漱口壓下逆氣之后,她才道:“有些事情呢,見多了就習慣了。比如你以前是高門貴公子,一雙手金貴的大約只握過紙筆扇子吧?可幽州城內多少討生活的人,大冬天雙手裂著血紅的口子,你當他們生下來便如此嗎?還有那掏糞的大爺,沿街收糞,你當他不覺得臭?不過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為之?!?/br> 獨孤默雖自負才華過人,但從不曾接觸過農事,家里仆從之流平日也穿著體體面面,普通老百姓的稼穡艱難都是從書里所聞,何曾仔細關注過老百姓的生活? 那一頭聞銘從糞水里爬起來,氣的一腳踹翻了糞車,結果又淋了自己一頭一臉,這下子不徹底搓個十七八回,看來是洗不干凈了。 金不語在雅間笑的真打跌,還罵聞銘蠢:“你說他這是嫌自己淋的還不夠徹底,非要再來個淋浴嗎?” 獨孤默壓下嘔意,問道:“外面滴水成冰,按理說……糞車里的穢物也不應該是水狀的,他過后想起來難道不覺得自己被算計了?” 金不語看起來熟知城內百姓生活方式,很快為他解了疑惑:“這糞車是每日上城中富戶家收集糞水,再送去城外田莊地里,那些下人們為了多賣兩文錢,都往里面加水,當天自然不可能凍起來?!?/br> 經此一鬧,別說是在宋記吃飯,就算是把宮宴端過來,獨孤默也沒什么胃口了,他接連灌了好幾盞茶,眼睜睜看著世子爺快要消滅完兩盤宋記的點心,還教育他:“小孩子要愛惜糧食知道嗎?就你這樣正長身體的,若是碰上狄人圍城,還東挑西揀,早都餓死了,更別說長個大高個了?!蹦承r候她倒頗有幾分長輩的樣子,還替他的未來cao心:“小心將來長不大,就這副小雞崽模樣,連媳婦兒也討不著?!?/br> 獨孤默忍無可忍,拿起盤子里最后一塊綠豆糕,在她欣慰于“小孩子終于聽教”的目光之下,直接塞進了她的嘴里:“您吃!您吃!”閉嘴吧您! 她倒也不惱,不緊不慢咽下去之后,起身拍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點心屑,又笑出了一臉浮浪,壓低了聲音問:“小孩兒,要不要去偷看聞記老板沐???” 獨孤默讀書人的節cao還是有的:“非禮勿視?!?/br> 金不語:“也對,一個胖大男人有什么可看的?等下次美人沐浴,爺帶你去開開眼,那才叫香艷呢?!?/br> 獨孤默:“……”他現在終于理解了老先生為何自顧自坐在臺上講解,不但從不肯提問世子,甚至都不給她與自己理論的機會。 讀書人跟這種街頭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可理論的呢? 可憐他一個吊著膀子的傷病患者,大冬天的被這地痞從宋記后門拉出來,七拐八繞被她拉去一個僻靜的小巷里,她的一名親衛在外面接應,狗世子翻身一躍,輕巧上了墻頭,連個聲兒都沒聽到,便摸進了這家院里。 外面候著的少年興奮的告訴他:“別人都以為聞記老板長年住在客棧里,要不是潑他一身糞,誰能想到他竟然在巷子最深處還置了個私宅呢?!?/br> 獨孤默無語望天:“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外面傳言文不成武不就的世子爺身手了得呢?”文不成是真的,武不就有些牽強了。 果然流言只有五分真。 作者有話說: 世子十九歲,阿默十六歲。 世子眼中的阿默:沒長高的小屁孩兒,臉蛋好看。 阿默眼中的世子:……流氓無賴!不提也罷! *********** 明天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in 10瓶;nuomituzi 5瓶; 第二十四章 金不語進去片刻功夫,院子里傳出來幾聲悶哼,在外候著的少年興奮的猛拍他的肩:“放倒了放倒了!”他只差在巷子里手舞足蹈了:“我叫辛慚,你可以叫我阿慚,磨了我阿兄好幾個月,頭一回跟世子出來玩?!?/br> 獨孤默的三觀受到了震蕩:“你管這叫玩?” 主子不靠譜,帶出來的親衛們都不大正常。 辛慚睜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快樂的點頭:“世子說反正他也不干正事,有空就帶大家出來玩玩?!?/br> 玩玩? 世子玩的可真廣泛! 獨孤默心道:世子放著好好的書不讀,偷跑出來捉北狄細作,他算是見識了學渣逃課的方式,果然多種多樣。 他們在外面候了沒多久,黎杰便親自來開門,將兩人放了進去,探頭朝巷子里瞅了好幾眼,見空無一人,于是放心的拴上了門。 院子里的積雪未曾清掃,更能直觀的感受到剛才世子進來的動靜,地上躺著個中年漢子,旁邊還有傾翻的木桶,里面盛著的大約是熱水,融化了一片積雪,那漢子暈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院子里還有另外兩名親衛,正在四處尋找機關之類的東西,順便巡邏。 黎杰笑著帶兩人往主屋過去,本來院子就窄小,攏共也沒幾間房,從大門進去沒走幾步便到了主屋,主屋門大開著,透出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類似于在糞坑里蒸浴,臭味被熱氣蒸騰而出,令人窒息。 獨孤默捂著鼻子躊躇不前,被辛慚拖了進去:“快快快,瞧瞧熱鬧去,聽說世子審人很好玩?!?/br> 穿過正堂,果然在內室見到了聞銘,大胖掌柜癱坐在浴桶里,身上蓋著件濕透的外袍,露出兩邊肥碩的肩頭,一邊肩頭之上有紋上去的巴掌大的狼頭。 金不語翹著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吊兒郎當的說:“聞老板,真沒想到你居然是北狄人,小爺今日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