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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風過堂,吹來一陣草木的清香氣味。 她隱約聽見老太太問:“是戀人嗎?”盛西原笑著回答:“……啊,是的,她不會說日語?!?/br> 老太太心滿意足地走了,他在旁邊坐下,她愣愣地問:“你們也來啦?” “鄧飛他們還在大阪。我有同學正好在京都,明天要去美國了,就說今天來見他一面?!?/br> “見到了嗎?” “嗯?!彼c頭。 “剛跟那老太太說什么呢?”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 “她問我們是來京都旅行的嗎,之后還計劃去哪里,然后說鴨川附近有一家店做蛋包飯的,非常好吃,推薦我們去吃?!?/br> 是聽錯了吧。陳垣心想。卻依然心有不甘,同時暗暗懊惱自己的日語水平實在不怎么樣,就這么聽了一耳朵,不敢確認,更不敢問。 “你日語這么好???” “高中看灌籃高手自己學的?!彼f,“大學還考慮過來日本留學?!?/br> “后來怎么沒來?” “太貴了?!彼?,“而且有了盛夏?!?/br> 陳垣這才想起來盛夏不在他身邊,他看懂了她的疑問:“留在大阪讓鄧飛帶她玩了,我今天過來見同學一面,晚上就回大阪?!?/br> 陳垣哦了一下,一時找不到可以說的話題,他仿佛也對開口說話熱情不大,兩個人并肩坐在臺階上開始發呆。大約過了五六分鐘,盛西原問:“晚上怎么說啊,我請你去吃蛋包飯?” 他們在兩年后結婚。后來有一次說起日本旅游的事兒,陳垣說:“你還記得我們在日本遇上那事兒吧,我們還去鴨川吃飯,記得嗎?那時候開始我才覺得我們倆像個朋友了。說起來還得謝謝你那位同學,我得請他吃飯?!?/br> 盛西原正在拌一碗涼菜,慢條斯理地說:“什么同學???” “什么什么同學,你那位在日本上學的同學啊?!?/br> “你看那位同學出現過不?” 他似笑非笑地問。陳垣覺出了其中的蹊蹺,眉毛一挑,尚未來得及開口,他把一筷拌好的萵苣塞進了她嘴里:“嘗嘗咸淡?!?/br> “淡了?!标愒灰淮虿?,立馬忘了日本同學的事兒。 他是真的很狡猾。陳垣心想。 狡猾地隱藏著自己的情緒和心思,決定什么時候邁出下一步。她還以為玩弄手段、把控節奏的是自己呢,其實一直以來,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2017年夏日的夜晚,陳垣回想起在西本愿寺的那個午后,兩個人并肩坐著,什么話也不說,哪兒都不想去。她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快樂、甜蜜和忐忑被同時無限放大。那時候她想,我是被那五千円祝福了吧,是的吧?阿彌陀佛,這輩子再也不口出狂言了。 面前的鄧飛已經喝到爛醉,伏在桌上,喃喃地說:“你不知道吧,他早就喜歡上你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br> 陳垣玩弄著手里的一個玻璃杯子出神,沒有搭理她。 她沒聽到回應,用一種醉漢的迷離語氣繼續說:“我們去日本玩,你記得吧?在大阪碰到你。我們本來早就說好第二天去奈良的,他自己跑到京都去了,就去找你?!?/br> “我知道啊?!标愒皖^對她笑了笑,抬手把她的一縷頭發別到耳朵后面。 “你知道個屁?!彼蛄藗€嗝,“我要跟謝嘉陽離婚?!?/br> “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br> “鄧凱怎么辦,想過嗎?” 她不再出聲,側躺在地毯上睡了過去,房間里只剩一屋子的酒味。 青梅酒是兩年前買的,那時盛西原還在。上禮拜姚文君來家里,兩個人喝掉了一半,今天鄧飛大半夜來找她,又把剩下的一半喝掉了。 陳垣深深陷在沙發里,又想起姚文君說的話。 “可是怎么就敢跟你結婚了呢?” 同樣的問題,在她從姜承敏那里知道了姚文君這個人那天起,就像個噩夢一樣籠罩著她。 盛西原是謹慎的、小心的,步步為營,穩扎穩打。連年少時最純粹的初戀都是這樣:不會主動動心,更不可能主動往前走,除非你先說你愛我。 喜歡我的初衷也是這樣嗎——是因為我喜歡你? 還是說我是個完美的結婚對象,出現在恰好的時間、恰好的地點,所以你經過深思熟慮,做出了要喜歡我的決定? 所以即便不是我,只要足夠喜歡你,或者足夠適合,任何人都可以吧? 可是情感作不得假。 他們兩個人從認識開始,滿打滿算只一起過了五年,好多事情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跟她交代,比如盛夏,比如他的mama,還有他更久以前的從前。固然有再多迷惑未解,時至如今想起來,陳垣還是覺得他愛自己是真真切切的。那五年的好時光,也真是真真切切地好極了,她遠遠沒有過夠。 從四月第一次收到張可萊郵件開始到現在,陳垣第一次對探究盛西原的過去這件事感到厭倦。 細微、復雜到無法分辨的情緒從四肢百骸涌上來,她伏在桌子上深深吸了口氣。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姜承敏在一塊上了年紀的移動硬盤深處,找到了一個聯系方式。他小心翼翼地撥出了這個號碼,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在五分鐘內約好了一個大概的見面日期。 掛掉電話,姜承敏閉上眼睛,回憶起十年前。 --